第33节

作品:《新顺1730精校版

带毁了西学。人微言轻,不得已出此下策,所以才在宫里说‘中学为体、西学为用’。此外,此物飞天,京城震动,也能引来旁人兴趣,引西学东渐之气。若几何者,佶屈聱牙,寻常人并无兴趣,远不如这东西带来的震撼。”

  这个理由,半真半假,似乎也说得过去。

  刘盛脸色稍霁,虽说自己这个国公是圈子里出了名的缩头王八,但与国同休的道理他还明白。

  儿子小小年纪,就能想着这些,总不好过于苛责。

  刘盛心下恍然,怪不得自己理解不了。

  自己所想的,无非是家族、官职、爵位、利益。非他一人如此,开国公侯有一个算一个,如今都是这般模样,既从这个角度看,自是理解不能。

  都知道蜀汉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也都知道“天日昭昭、天日昭昭”的岳武穆。

  然而这些名字常听,反倒是觉得都像是话本里的人物,从不会觉得现实里真有这样的人。

  若现实里真有这样的人,以蝇营狗苟之心去想,自是觉得孔明欲篡、岳飞欲迎二帝。

  自己之前的确想不通。站在家族、官职、爵位、利益的角度,儿子这一步就是昏招,连滥赌鬼都想不出的昏招。

  若儿子真是这般想的,倒也说得通了,反倒是自己蝇营狗苟,竟算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想到这,刘盛心里竟还流出半分的羞惭。

  算是勉励地点点头道:“若真如此,便此一件,也算是有心了。此既为公,何以为私?”

  “为私者……倒也与为公者相近。京城皆知我好西学,又都知道我与戴进贤交往过密。如今朝中有禁教之风,日后这些事就说不明白。西学不止有基督,更有其余学问,我也是想通过此事,提前让陛下知道,我学的西学是哪一种。”

  说到这,刘钰便顺着刘盛的思维方式道:“父亲可想,若是不趁着疾风骤雨来临之前就说清楚,日后真说得清吗?到时候纵然儿子入了上舍,陛下一看,这刘钰好西学,多半是教徒,不可用。”

  “帝王之心,岂能猜测?到时候,只怕连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反倒是在陛下心里留了印象。印象一旦成了,再扭转可就难了。”

  “而且万一陛下不说,只是心里记着。到时候我就算想辩解,那也没有机会了啊。”

  听到这种熟悉的思维方式,刘盛终于连连点头,心想这倒也是。

  爱西学者,未必是教徒,但陛下真的知道吗?日后风暴来临,此时说不清楚,将来也的确是个大麻烦。

  如今看来,这豪赌竟是赌赢了。

  一则在陛下面前说了“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之类的话,把西学和洋教做了切割。

  两者切割,既是为公,也是为私。

  二则趁着入宫的机会,反咬一口,用莫须有的罪名给那些传教士扣了个大帽子。

  这事儿略作操作,就是守旧党攻讦西法党其心可诛的大炮弹,又算是站好了队。

  反过来,若是风向再变,又可以借“用、体”之事,为西法党留下一些回寰的余地。

  刘盛心头的疑惑终于解开,心头倒对刘钰多了几分欣赏。

  可终究这事太大,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那可万万不行。

  “即便如此,你也该跟我商量一下才是。自作主张,陛下圣明,没治你的罪,反倒为你开脱。可万一有奸佞之人,趁机蛊惑陛下,治你个‘窥探禁宫’;参我个‘治家不严’,又将如何?”

  刘钰叹了口气,面对着刘盛很郑重地磕了个头。

  “父亲,您既知齐国公找我做的事,想必也知道福清县教案里发迹的那个白云航。”

  “他一小小县令,豪赌一场,如今升了州牧。若是赌输了,无非就是革职,县令,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赌输了,青山绿水相伴,古卷青灯为友;赌赢了,牧一州之民,一年得钱十万。”

  说完这个故事,刘钰仰起头,苦笑道:“儿子不是嫡长。就算是嫡长,父亲壮年,亦可再生。试问,如果这件事真的和父亲商量了,父亲会同意吗?”

  “父亲以为,儿子压上的赌注,是国公府;其实,儿子的赌注,只有一个武德宫的前程。”

  “国公府虽大,将来……却不是我的。”

  第024章 奇怪的圣旨

  这话,说的有些扎为人父的心。

  刘盛久久不语,站在那许久许久,终于叹了口气。

  只要活着,他刘盛就是翼国公。

  死了,谁袭了翼国公,谁就会祭祀。过年过节的也不会少了他半口猪肉贡品。

  身居此位,生前事不提,身后事不必提。

  出生就是老一辈的嫡长子,或许终究难以理解次子的无奈。

  刘盛可以站在国公府的角度去看这件事,刘钰却不能。

  正如刘钰所言,国公府再大,以后也没有他半根花草。

  儿子对父亲说出这番话,实在有些扎心,刘盛心里也不舒服。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袭爵这种事,除非要闹到鸡犬不宁,否则都是要遵循嫡长子、嫡长孙、嫡次子、庶长子这样的顺位的。

  当父母的,都不想被孩子说偏心眼。

  然而勋贵之家,从第二个孩子出生开始,就不得不偏心眼——有比袭爵、继承全部家产、剩下的孩子分家出去单过还偏心的事吗?

  刘钰其实并不在乎,也根本不想袭爵。

  他很清楚,就自己这两把刷子,和浸淫此道的哥哥们比起来,真要露出了一丝心思,怎么被玩死的都不知道。

  前明因为勋贵袭爵的事,闹出来多少的兄弟相残,他不是不明白。

  扬长避短,刘钰并不准备在自己不擅长的路上和哥哥们玩这种事。他豪门宫斗的段位太低,用不到大哥出手,嫂子就能把自己玩死。

  之所以还要提及,不过是想要让父亲心软一点。

  日后自己有什么需要,也希望父亲看在自己也是儿子、又不能袭爵的份上,多照看一些。

  会闹的孩子才有奶吃,说点牢骚话,装一装委屈,有好处。

  终究,刘盛的心还是被这利益之外的父子亲情所触动。

  “罢了,你起来吧。记得,只此一事,下不为例。”

  如蒙大赦的刘钰站起身,心说总算糊弄过去了。

  他是糊弄过去了,这事却还没完。

  刘盛想了片刻道:“正好,西边还有些院子空着。明日我叫人修整一下,在旁边给你开个门。你还住在你的小院,若是愿意搬过去,也行。你可明白为父的意思?”

  话里有话,刘钰听懂了。

  在国公府大墙内的小院里,再开一个门,用墙和国公府的内院隔开。

  外人看不出什么,里面的人都明白,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分家,至少是姿态上的。

  和之前的区别,就在于那个门。

  之前刘钰想要出去,必须要走国公府的大门角门。

  一门一家。

  如今在西边再开一个小门,虽然住的还是国公府的房子,但意义截然不同了。

  既是在告诉刘钰:虽然你有些才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