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作品:《新顺1730精校版

布图说话时候的傲气,说什么《大顺律》没说不准玩热气球之类的屁话。

  只能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沉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他是铁了心试探到底的,不合心意,自有别样打算,当真是有恃无恐,毫不担心。

  旁边的头磕了半天,李淦觉得也差不多了,这才道:“既说不出,朕来告诉你们错在哪!”

  “那东西既是能飞,听说也需热气火烛。京城百万户,皆为木楼,一旦有误落下火种,又将如何?”

  “京城繁盛,摩肩接踵,人流穿息。你们飞到天上,众人不知何物,定以为乱力怪神,惊慌踩踏,又将如何?”

  “前朝三大殿失火翻修,天启年间靠魏阉敛财,耗银六百万两,以致九边欠饷。若是真失了火,你们虽是钟鸣鼎食之家,可谁能拿得出六百万两?就算拿得起,又有谁敢拿?”

  话音才落,一群人全都松了口气。

  唯独什邡侯之子磕的满头是血,惊愣了在那里。

  第020章 会通中西,以求超胜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这句话他们时常听说,可今日才算是切身感受。

  一群人年纪虽小,但都是公侯府里长大的。

  秽烂之地,人心难测,自是能听出弦外之音。

  今日这件事,要是抓着“窥探禁宫、僭越大逆”的罪名,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受牵连。

  但皇帝把这群人抓过来,跪在金水桥前一排,半天就说出了这么个理由。

  就这?

  如此一来,在场的人哪一个还不清楚?

  这是准备从轻发落。

  既是说怕失火、怕踩踏,那显然就可以说这些人年轻,不懂事,不知深浅。

  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还没发生。

  年轻人嘛,办事孟浪,算得什么事?

  唯独什邡侯之子,事情还不清楚之前,就先跳出来撇清关系,日后在圈子里也别想混下去了。

  若早知是这样的罪名,无论如何也不会跳出来的。

  刘钰听皇帝这么一说,心下一松。

  没给安一个窥探禁宫的罪名,那看起来这皇帝还不是那么混蛋,只是不知道日后这东西会不会被禁?

  不那么混蛋,距离开明,相差甚远,这一点刘钰还分得清。

  一旁的田平听完这话,却是抓住了机会,顺棍而上,连忙道:“陛下,我等知罪了。坊间言,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等年纪轻轻,想的太少,远不如陛下所忧所虑之深、之远。若非陛下提点,我等哪里能想到?”

  “《国策》云:亡羊而补牢,犹未晚也。然终究不如陛下,未曾亡羊,便先补牢。此《诗》所以言: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陛下洞悉明鉴,我等万万不及。”

  这马屁拍的,从战国策拍到了诗经,刘钰心中大呼专业。

  李淦平日里马屁不知道见了多少,刘钰心里可以称赞一句专业,李淦听来也就不及格的水平,尚需历练。

  只是他今日心情大好,并不准备惩处这些人,有了这种心态,田平的马屁也就堪堪将就。

  他见田平和刘钰跪在一起,都在最前排,知道这是和刘钰一起“飞升”的齐国公之子田平。

  也知道那本《西洋诸国略考》里此人也有一份功劳,便笑道:“你倒是和那刘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若是今日出了事,你也有大罪。倒是听齐国公说起,你骑不得马、放不得铳,听到鞭炮声就吓得往被子连钻,怎么今日倒有胆子飞到天上?”

  田平确信自己听到了皇帝的笑声,心下之前的种种不安,瞬间云散烟消,放松下来。

  本想着今日可能要舍命陪君子,和刘钰一起受罚。

  现在看来,皇帝心情不错,很可能不但不罚,竟是要赏?

  最起码皇帝居然听过自己的名字,还知道自己的缺点,虽然是拿缺点开玩笑。

  可这已经不是《春秋》里开臣子玩笑就要弑君的时代了,田平心想,陛下拿缺点开玩笑,那是瞧得起自己。

  于是顺着皇帝的话道:“刘钰邀我飞升,他言西夷亦无人行此手段,我二人便是天下第一个飞升天上的人。情怀激荡之下,也就忘了害怕。便想着日后此物传出国外,西洋人飞升时候,免不得要想此物源于我天朝,大有光彩。”

  这话里颇有一些天朝上国的心态,李淦本来被传教士的事憋了一肚子火,听田平这么一说,竟是开怀大笑。

  笑声爽朗,许久才停,又将目光转到了跪在地上许久的刘钰。

  “听闻,你是忧思边疆战事,才借孔明之故智,做出此物?既是如此,亦算有心了,勋贵子弟,当一心为国,这是极好的。只是,此物纵然有用,自有工匠去做。朕听闻你在武德宫里,各科皆为上等,多把心思放在学问上,日后才可为国尽力。”

  这是极大的夸奖。

  旁边一起的人均想,守常兄这是撞了大运了,不但无过,看样子竟是简在帝心了。

  日后怕不是前途无量,翼国公家里这是又要出个人物了?

  虽然武德宫里若能入上舍,评上上,那是堪称魁首,与状元同级的。

  可刘钰此时终究只是个内舍生员,竟能入得陛下法眼,还去打听了成绩,这其中的意味可是大大不同。

  尤其是那句“日后才可为国尽力”,这是一句极为难得的勉励啊。

  同样的话,从皇帝嘴里蹦出来,那意义可是大不一样的。

  众人心里多有艳羡、嫉妒。

  唯独刘钰听了这话,心里略有些不爽。

  心说到头来还是“樊迟问稼、子曰小人哉”的那一套?

  今天这事既然没有大问题,也都走到这一步了,刘钰狠下心,回道:“陛下,我闻蒙元时候,西域人阿老瓦丁,善铸炮,乃封万户。工匠亦可封侯。”

  “蒙元虽胡朝,然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此事亦可为鉴。”

  “兵书、礼仪、大义,自有大用。然纵算卫霍复生、孙白重现,以秦汉之兵器,又岂能敌得过如今火炮大铳?”

  “我以为,发明火铳火药之人,其功不下卫霍。此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史书竟然无名,实在可惜可叹。”

  “若卫霍复生、孙白重现,以如今火铳、火炮,精熟之后,一样可以纵横天下。”

  “此前明徐光启所以言:会通中西,以求超胜。我以为,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师夷长技以制夷,如此国运方可昌盛久远。”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如明镜一般。

  心想若是如此,国运自是昌盛,但一家一姓的帝王怕是用不了百年就要滚蛋了。

  他有个喜好西学的人设,这番“会通中西、以求超胜”的话从他嘴里说出,便一点都不违和。

  李淦琢磨了一下后半句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八个字,总觉得有些不对,似乎和刘钰说的不是一回事。

  按刘钰说的意思,就算是卫青、霍去病、孙武、白起等人复生,以秦汉时候的青铜兵器、铁兵器,来打现在的寻常将领,难以取胜。

  但若是这些名将复生,熟悉了枪炮的用法,自然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