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是天道,天庭的礼是天道,尹喜的道,亦是天道。

  因此,哪怕没有孔子这件事情,苏寻也仍旧会去见尹喜,到时候便是尹喜来进行抉择了。

  ……

  ……

  苏寻一路向西,日月星辰斗转,南瞻部州被星光、月光、曦光、暮光先后交替笼罩。景色在苏寻的眼中浮现,变得逐渐有些模糊。

  他明显感受到,自从孔子离去,南瞻部州那无数隐藏的色彩不一的气象,愈发地明显了。它们都在积蓄这自己的力量,准备有朝一日爆发出来。但相应的,周朝的色彩则更加衰弱了。

  周朝本身是因天命而生的,而南瞻部州隐藏的色彩,则是因人道而存。如今人道大盛,天命之子反而渐渐衰落。但,这也不是一件绝对的好事,苏寻很快便想到了春秋之后的战国时期。

  当周敬王姬匄,也就是苏寻的这位兄长逝世之日,也便是战国时期的到来之时。

  当然了,春秋和战国划分的标志,从历史上来讲有很多。不过,苏寻觉得唯有姬匄逝世的这种说法,最适合当做春秋和战国的分界点。

  因为这一年,孔子逝世,《春秋》也早已停笔,战国的格局,也将确立,恰逢天子去世,亦是大势将至。

  战国时代……

  那是一个农业、纺织业、思想、科技、军事和政治发展的黄金时期,也是人道崛起的巅峰时期。诸子百家的辉煌,将会继孔子之后,也同样是继自己之后,在这个时代滚滚燃烧起来。

  不过在那之前,就让自己,先为孔子的开辟,再埋下一颗种子吧。

  他看向西方,很快,一座巨大的雄关便隐约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函谷关。

  数十年不见,函谷关却一如往昔,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或许,黄河的水更黄了,关前的人,也更老了。

  是的。

  苏寻远远来到之际,函谷关外已早就已经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他果然看到一个身穿紫衣,白发苍苍的老者,早已经在函谷关前静静地等待了。

  那正是尹喜。

  此时的尹喜,怕是已有百余岁了,他看起来比孔子要苍老得多,但是精神矍铄,却没有任何衰败的气息。正像之前苏寻所想的那般,尹喜不是孔子,若是他不想的话,他可以一直活下去,不会有什么大限将至之说。

  离远了看到苏寻,尹喜的眼中满是喜悦和激动。在他身旁,有一个小童似乎也很是激动,一行守关将士比之当初也多了十倍,齐齐拱手面向苏寻的方向,高声道:

  “恭迎苏子!”

  众声震耳欲聋,令函谷关之上的紫气轰然飘荡出来,气象万千,令人不由得沉浸在其中。

  苏寻见状,大感欣慰,他骑着白牛,很快便来到了尹喜的面前,拱手道:“关尹子,好久不见。”

  尹喜心中激荡,压抑着情绪,许久之后,用力握住了苏寻的手:“苏子!”

  第八十章 创立青羊宫

  苏寻见了尹喜,两人自各是大喜,引入函谷关中,径自向西南处走,路上经过了许多楼宇。

  关外变化不大,但那是函谷关内却愈多盛况。

  走到深处,有一座草楼,草楼如若一座高台,上有提笔,名为:楼观!

  这楼观台,正是自苏寻离去之后,尹喜观星望气,静思至道的结庐之所。

  如今的尹喜已经不是关令了。不过,他地位超然,在函谷关有着更胜于关令的地位,如今的关令,也只不过是他的后辈而已。

  “苏子,你终于来了,我找到你可好苦啊!”

  进入楼观台,入座之后,尹喜便开口抱怨道。

  苏寻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本该早就来看望关尹子,告罪,告罪。”

  “哈哈,苏子的确是该告罪,便罚你喝上三杯苦茶,就当是体会到了我这些年的心中之苦罢。”

  尹喜笑道,随即果真便有清茶奉上。

  苏寻自是没有拒绝,拿起茶杯,啜了一口,仍旧是当年的那般清苦,苦中又带有甘甜,正是“荼”,笑道:“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当即便一饮而尽。

  接连三杯,未曾停歇,尹喜看的心中大喜,也与苏寻以茶代酒痛饮了起来,任由那苦涩流入心间,带来无限回甘。

  几杯茶过后,各自开心,气氛渐渐缓释。尹喜看着苏寻,眼中满是感慨:“苏子,当年一别,如今已是经年,苏子风采依旧,真是让人羡慕啊!想来,应当是早已得道了吧?”

  苏寻不置可否,微微摇头,忽然看到在他的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十岁上下的小童,始终正襟端坐,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崇敬。

  这小童眉清目秀,身穿青衣,煞是可爱,苏寻看的也觉得心喜,问道:“关尹子,不知这童儿是?”

  尹喜道:“这是子州的孙儿,壶丘氏,唤做子林。他从小便听闻你的故事长大,故而对你很感兴趣。”

  “拜见圣人!”子林忙行礼说道:“我早就听说过圣人苏子的故事,听说苏子能够身化万物,一根头发都能够演化出无数小动物,神奇得很。听关尹子老师说,苏子当年西出函谷的时候才只有十五岁,但在我看来,如今的苏子也不过是这个岁数罢了,苏子真是得道仙人啊!”

  苏寻闻言,更是开心,他拔下一根头发,那头发便与造化相合,化为了一条飞鱼,在子林的身旁来回攒动,逗得子林咯咯大笑,飞鱼时而变成松鼠,又或者是兔子、斑狸什么的,用额头蹭着子林,不一会,又化为了一块玉佩,落在了子林的手中。

  苏寻说道:“我没什么礼物,这块玉佩就当做是见面礼了,望你这童儿以后也能够温如美玉。”

  子林开心地接过玉佩,叩首拜道:“多谢圣人,多谢圣人苏子!”

  苏寻上前轻抚着子林的额头道:“好个聪慧的小童儿,不过,圣人之说就不必再提了,我还称不上圣人。关尹子,我听他的称呼,似已拜你为师了?”

  尹喜道:“不错,子林童儿悟性高的很,是好苗子。而且他不像子州,更喜好伯阳先生的上德之说。因此,我便破例收其为徒了。”

  苏寻点头,又问道:“那么,子州先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尹喜道:“子州已于十年前便故去了,他因看到苏子熬制牛黄,便开始对草药、农学大感兴趣,一生务农,留下了《并耕》二十篇,为郑国公赏识,赐下了壶丘之地。”

  苏寻闻知子州竟然也寿终正寝了,不由得有些感慨,又听到《并耕》二十篇,很感兴趣,便请求拜见。对于此点,尹喜自无不可,便命人将竹简拿了上来。

  苏寻仔细拜读,很快便将二十篇内容读完,读过之后,苏寻不禁感慨:“子州亦大才也。并耕二十篇,若能流传下去,为天下人掌握,必能造福万代,活人无数。”

  尹喜点了点头,也是深以为然。但是,他又有些叹息地说道:“只可惜,黔首多不识字,更难以将才学传播出去。自从伯阳先生离去以后,我一生都在发扬道家,得悟道德者亦有不少人,然而,却始终不能将上德之性扩散于天下。也不知终我一生,能否看到伯阳先生的道大兴了。”

  尹喜的此言正好说到了苏寻的心中,便说道:“关尹子,我此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