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作品:《新书精校版

得起,请宗主不必管我!”

  至于蜂拥而至,表示愿意给第五氏白干活来偿还这债的下户佃农,就更多了。

  看来明年,第五氏家的产业能有更多工人了。

  但第五伦统统拒绝,表示这次送出去的粮食,一粒都不会回到仓中,让众人留着各家了粮食以备不时之需,这让他博得了更多的赞誉和敬佩。

  第五伦心里却门清:“在此之前,我这宗主只是名头,宗权不下里,得靠各族长协助才能发号施令。”

  那么从今天起,他便是这诸第七里五百余户、四千多人心目中,真正的宗主!

  而本郡、本县的百姓听说这件事后,又会怎么想?

  在列尉郡,王莽每失去一分民心,第五伦就要拿到一分。

  此消彼长,他迟早会有在首都圈搞个大新闻,中心开花的那天!

  ……

  临渠乡诸第只是特例中的特例,在列尉郡各县,上演着一幕幕悲喜剧,这才是朝廷临时加赋导致的真实情况。

  王莽的诏令,一层层往下摊派,从纳言到郡,从郡到县,再到乡、里。

  皇帝拍下脑门即可,公卿郡尹动动嘴就行,但具体的事,总得由基层小吏来跑腿执行。

  因为征訾税是按照乡、里为单位来收取,所以收税小吏只管总的账目,才不管你粮食从哪家来呢!

  他们不敢督责郡中萧氏、樊氏等大家,便曲意优容彼辈,可粮食总量却是不能少的,遂转而刻急小民,让中家、小家和下户筹集所有税粮。

  加上有官吏想要补足自己平白无故出的那几匹马钱,更是暗中取利,朝廷明明是征收1/30的税,实际落实时,却变成了十分之一,甚至三分之一!

  贫困不能自存的小家佃农本就艰难,下户崎岖,无所峙足,父子低首,奴事富人,为之服役。再来这么一出,家破人亡只在旦夕。

  他们有的拿出了自己明年要吃的米,卖了瘦巴巴的牲口,或者借债缴税;有的不甘盘剥,据理力争,只肯缴自己该出的那份,结果被催税的小吏打得浑身是伤,扣了个抗税的罪名收押;有的索性抛弃租来的田,溜之大吉,流亡远去。

  当还留在原地,唉声叹息的佃农、下户们听说了第五伦救助宗族的事迹后,都满心羡慕。若非朝廷法令所禁,早就归之如流水了。

  他们只暗中告诫彼此:“若明岁是灾年,投靠孝义第五郎,或许还有条活路。”

  连第五伦不想背锅辞职的举动,也在口口相传中,被美化为“不愿虐民,愤然掷印”。

  到十月初入冬之际,在折腾得民间鸡飞狗跳一个月后,来自关中六尉郡的訾税已经收齐,连同蓄奴税、缣帛一起,统统输送往常安。

  更有一些实在缴不齐这重税的人家,只能被绳索系着,成为官奴与辎车同行。

  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因为主人不舍得花三千六百钱,而被抛弃的私奴们,才出狼坑又入虎穴,奴婢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茫然。

  这样的人,列尉郡足有上千之多,被系累至京师附近安顿。

  期间还有人来查看他们的身体状况,牙口,好端端的一家人被强行分开——老弱妇孺被安排去上林苑里做官奴做些轻活,至于身体健壮的男子,则被集中起来。

  这样的奴隶、刑徒、死囚,六尉郡共得六千人,加上全天下汇集而来的,总数难以估量,反正肯定凑不齐百万。

  他们被要求区分什伍,甚至还发了一身干净的行头。

  伟大的皇帝陛下派出黄门,来告诉众人一个喜讯,说他们有机会不再作为奴婢。

  “什么机会?”众人都十分欢喜,难道要大赦分发土地?

  军官却道:“天子征讨匈奴,令汝等为兵锋锐卒!”

  所有人都呆若木鸡,去边塞九死一生,不,他们宁可做奴婢!

  但事情可不由众人说了算,王莽已经愉快地决定了,还赋予这群人一个奇怪的新名号。

  “猪突豨(xī)勇!”

  而统帅猪突豨勇的两位将军,正是刚在南中征战两年无果灰溜溜回朝的更始将军廉丹。

  以及素有名将之称的大司马严尤。

  明日便是授予斧钺,宣布他们为“二徵将军”的吉日,但严尤看着铜鉴中披挂崭新甲胄后的自己,却满脸忧虑。

  “若法令不明,赏罚不信,金之不止,鼓之不进,虽有百万,何益于用?”

  “不教而战,谓之杀。用这样的军队去攻打匈奴,无异于堕千军之重,集于鸟卵之上,必无幸矣。”

  严尤下定了决心:“我必须进谏,拼尽这条老命,也要劝陛下取消这次征战!”

  ……

  根据湖北江陵凤凰山十号汉墓简牍郑里廪簿所记,郑里25户居民占田最多的54亩,最少的8亩,平均占有土地25亩弱。关中的人地情况只会更严重。

  第68章 我有一言

  论及天下名将,王邑若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当年王莽称摄,代汉之心昭然若揭,有东郡太守翟义自诩汉家忠臣,遂与当地刘姓宗室勾连,赶在九月郡兵都试之时悍然举兵。勒其车骑,募郡中勇敢之士,自称柱天大将军,移檄郡国,讨伐王莽。

  一时间三郡响应,人数多达十余万人!

  与此同时,乘着朝廷精兵东进平乱,三辅也有党羽响应翟义,槐里豪侠自称将军,同是十余万人举事,连未央宫前殿都能望见火光。

  这声势浩大的两场举事,却由王莽的从弟王邑挂帅,轻松平定。

  王邑从容指挥,一战陈留,首役告捷;再战圉城,破翟义大军;追至固始,斩首敌酋,碎尸于市。声势浩大的举事轻易扫平,前后不过三月。

  而后王邑兵锋西向,合击关中叛军,不过两月,便殄灭殆尽,诸县息平。还师振旅,王莽置酒白虎殿,劳飨王邑,称:“吾弟当为天下第一名将,今之师尚父!”

  那便是新朝的立国之战,导致之后十余年,天下再无大的叛乱,王邑也跻身“三公”,封隆新公,志得意满。

  但在那之后,大小战争便再没有王邑的份,皇帝只把他将作镇国之宝,供在常安。打西域、西南夷时,王邑屡屡请命,却被王莽以“杀鸡焉用牛刀”婉拒。

  那与匈奴的征战总得让他上场了罢?算起来,新朝第一次对匈奴宣战,还是在十年前,发动了十二路大军北伐,分道并进。结果王邑将名单从头看到尾,仍未找到自己。

  这次也一样,皇帝决定以大司马严尤为主帅,更始将军廉丹为副。

  对此王邑很不服气,暗道:“我为新将,更是皇室宗亲,有攻城野战平定叛乱之大功。而严尤不过是熟读兵法,赵括一般的人物,就靠出谋划策,以口舌为劳,反而与我同列三公,凭什么?”

  今日是皇帝给严尤授斧钺的日子,王邑身为大司空必须出席,他怏怏不乐地整装而出,却在府邸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大司空,我有一言!”

  王邑孰视被仪仗拦下的来人,黄绶小冠,三旬出头,却是自己去年征辟来的大司空议曹史、代郡人范升。

  “辩卿又有何事?”

  范升下拜道:“下吏所奏的文书,大司空可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