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作品:《汉阙精校版

兹,遭到了大汉的轻慢。

  曾是龟兹人质,地位犹如龟兹王奴仆的赖丹,如今做了汉官。他不仅索取了龟兹东境的轮台、乌垒,还出言不逊,这让龟兹王十分愤怒。

  而失去了领地的左力辅君姑翼,开始为匈奴游说龟兹王:

  “赖丹本臣属吾国,今佩汉印绶来,迫吾国而田,常恨龟兹,必为害。今日夺龟兹两城,明日便会如对付楼兰那样,将龟兹肢解分割。”

  “龟兹北道大邦也,可与匈奴单于为昆弟,何苦做汉人奴婢?大王国中胜兵万余,加上匈奴相助,对付赖丹麾下三百汉兵,重夺轮台、乌垒,如同将手掌翻过来那样简单。”

  “之后再东进袭击渠犁,与日逐王、焉耆、尉犁、危须及乌禅幕部、伊蠡王的上万人马夹击,何愁铁门不开?”

  就这样,汉军重新占据轮台乌垒,准备与乌孙联合,而匈奴与龟兹的合作,亦在龙池谈妥。

  当中原的最后一位纵横家主父偃,早已化作枯骨时,汉匈的使者们,却仍在西域合纵连横。

  战争已经开始,在一方彻底被打趴下前,便没有停止的可能。

  姑翼鼓动醍醐阿达道:“龟兹王说,一年前,汉使傅介子不经龟兹知晓,便乘夜袭杀日逐王的使者。”

  “而今日,便是复仇的良机!龟兹愿为僮仆都尉开门,袭杀汉使。”

  “不。”

  醍醐阿达却不为别人做刀子,他笑道:“吾等只在一旁督战,杀汉使,得由龟兹自己来动手!”

  姑翼是铁了心站在匈奴一边,龟兹王却不一定。这老朽摇摆惯了,说不准在达到目的后,就再度反悔,将袭杀汉使,进攻轮台的事全说成是匈奴所为。

  得逼他们从一开始,就沾上更多的血。

  醍醐阿达又问道:“还有那乌孙公主瑶光,龟兹欲如何处置?”

  姑翼早有计较:“龟兹王子绛宾心仪乌孙公主,如今公主来到龟兹,而去大汉的通道却起了战火,为了公主安全,何不留她多待些时日?”

  “待过上数月,她与龟兹王子相爱后,便遣使前往乌孙求亲,僮仆都尉以为如何?”

  “乌孙会答应?”

  醍醐阿达深知,乌孙与匈奴为了天山以北的肥沃草原,近年来时常爆发冲突。加上昆弥翁归靡爱解忧而不爱匈奴公主,对解忧言听计从,这才会背匈奴而附汉。

  姑翼笑道:“汉公主解忧定会不从,但乌孙国,也不是她一人说了算。”

  乌孙国内形势十分复杂,草原和民众被划分给不同贵族统治,乌孙昆弥并非一言九鼎。

  如今,乌孙实际上一分为二,除了昆弥翁归靡控制赤谷城和夏都昭苏牧场外。前代昆弥的太子泥靡在七河流域,在汉匈间持中立态度。昆弥的左夫人,匈奴公主与其子乌就屠,也有一定势力,心向匈奴。

  当西域形势对大汉有利时,解忧公主或许还能出些声。

  而当形势彻底偏向匈奴时,哪怕公主再心念故国,也孤掌难鸣啊。

  这姑翼和龟兹真是打了个好主意,借匈奴之手驱逐汉军,又与邻国乌孙联姻,如此便能保住他们北道大邦的地位。

  僮仆都尉倒是有心索要瑶光公主、万年王子,带回日逐王庭为质,但龟兹定不会轻易放手,也只好作罢。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那汉使如何称呼?”

  “名为任弘,旁人称之为任谒者。”

  “任弘,任谒者?”

  醍醐阿达摸着发辫,听这汉名发音,和那个筑了铁门,羞辱匈奴的“任侍郎”是同姓,怎这么巧!

  “莫非任弘和任侍郎是……兄弟?”

  算了算了,先抓来问问再说。

  于是醍醐阿达问道:“汉使如今在做何事?”

  姑翼笑道:“译者告诉我,汉使刚到龟兹,就询问城中可有妓女,还让兵士去将一整条街的胡妓都包下,带入馆舍作乐。”

  “真是不知死期将至!”

  醍醐阿达哈哈大笑:“极好,汉人人数虽少,但甲胄精良,强攻恐怕要死伤许多人。就让他们纵情女色,毫无防备。”

  “待日暮后,汝等借口龟兹王邀约入宫饮宴,将那汉使任弘从馆舍里引诱出来,交给我,使其失去首领。再进攻馆舍,将汉人一个不留,统统杀死!”

  醍醐阿达摸着脸上的疤:

  “这三十余名汉使吏士的人头,便是龟兹与日逐王血盟的祭品!”

  ……

  与城北胡杨林里的密谋不同,安顿汉使的馆舍里,却是另一幅不同的场面。

  整条街上的胡妓,几乎都被招来了。

  她们中,有龟兹穷人女子没有生计,沦落而成的女妓,剪发披肩。也有主要由粟特人经营,专门接待往来商贾的舞姬,打扮得花枝招展。

  胡妓们平日里穿梭于酒肆中,为客人斟酒,唱歌跳舞,在客人少的时候,还要在家门口招揽顾客。

  当然,有时候也提供上门服务。

  眼下,十余女子在馆舍院子里站得满满当当,都挺着胸抬着头,等待面前年轻汉使挑选。

  和舍不得花钱的粟特商人不同,在胡妓眼里,来自大汉的使团吏士都出手阔绰,毕竟是盛产丝绸的国度,而丝绸,便是龟兹的货币。

  更别说,若是能被尊贵的汉使看中,伺候他舒服了,定能得到更多丝帛作为报酬。

  所以每个胡妓都在尽力展现自己,突出自己的优点,或丰腴的部分,或纤细的腰肢,或抚摸着修长的脖颈,对汉使含笑引诱。甚至有人当场提跳起了胡旋舞,一时间,百花竞放,争奇斗妍。

  而几个龟兹侍者,则在低声打赌,猜汉使会挑哪个。

  “我猜他会选那车师女,我试过,她真不错。”

  “我猜是要那个月氏女,要价最高,没几人付得起。”

  任弘的目光,在众女中移动,她们年龄从十三四到三四十,瞳色从黑色褐色到绿青蓝,高矮胖瘦皆不同,整体质量还不错,真是很难挑啊。

  幸好他已经知道,自己想要谁了。

  任弘的眼睛,最终定格在一个胖胖的胡妓身上,是这个人没错吧?

  却见这胡妓,穿的倒是不错,长裾连理带,广袖合欢襦,都是质地不错的布料。

  但身材却早就走了形,哪怕她尽力吸着,饱满的肚子依然凸了出来。脸上更敷了厚厚的胡粉和胭脂,似是想用来掩盖自己衰老的容颜,但如此一来,本就丑陋五官更加可怖,发色也怪怪的,应是假发。

  长成这样还出来做妓?年轻貌美的胡姬们都十分鄙夷。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一般人看来,这白给都不要的丑胖胡妓,却偏偏被汉使挑中了!

  “就你了!”

  汉使似是喝醉了,踉踉跄跄地上前,将那胡妓拽了出来,揽着她的粗腰,哈哈大笑着拉进屋子里,然后一脚踢上了门!

  看热闹的龟兹侍者目瞪口呆,院子里的胡妓也面面相觑,这汉使,莫非是有不同一般人的爱好?

  本以为,还可以招待剩下的吏士,却没想到,将她们找来的卢九舌,却拍拍手,只提了一个要求。

  “别愣着,都跳起来!在院中且歌且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