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节

作品:《新顺1730精校版

是李还是张。东江米巷的这座教堂的建造者是利类思,原来在四川传教,后投靠张献忠。

  被记录为杀人魔王疯子的张献忠用很清醒的逻辑,把传教士教育了一番:你们这玩意本地人不信,但你们的天文学和数学挺好的,待老子得了江山,你们回去多弄些天文类的书,所谓“即当送尔等还乡。彼时烦尔等多遣天文学士及天文诸书惠寄来华……”

  后张献忠意外身死,孙可望等义子伪造遗命,杀光了张献忠亲生子嗣,再后来李定国等人联顺抗清,这些传教士一并跟着进了北京,被赐在东江米巷附近盖了教堂——对大顺而言,功在于这些传教士把张献忠的意外之死、其实没留遗命的事儿记录了下来,锅都让孙可望背了,大西军联顺后实质上也因为这段事被揭露出来而瓦解,背锅的背锅,洗白的洗白,分化而用。

  后来利类思把《弥散圣典》翻译成了中文,希望以中文唱弥撒,因而被教廷打成了异端。刘钰家里和这些人关系也挺近的,当年刘钰学拉丁文,也是在这边的教堂找的人,而不是在宣武门教堂那边。

  这里常来常往,他往这边一走动,便有熟人露出头来问道:“你这是去哪里啊?”

  “去敲登闻鼓!”

  笑着和旁边的熟人打了声招呼,一声招呼立刻引来了更多的人看热闹。

  礼政府部堂前的几个卫兵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也是吓了一跳,待看清楚带头的都是些公侯家的子嗣,又听着说是去敲登闻鼓,放下心来。

  很贴心地指点道:“诸位公子,登闻鼓在西江米巷。过正阳门的时候,可不要这样,勿要喧哗,不然叫我们也不好做。”

  拱手谢过,过正阳门的时候,一群人也都老老实实的,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守卫在那的孩儿军过问了两嘴,也就没管,派了几个人跟着这群人。

  闹腾到了西江米巷,避开大理寺,让开刑政府的部堂,呼啦啦来到了都察院,找到已经落了不少灰的登闻鼓,咚咚咚地就敲起来。

  左右都御史都不坐堂,真正管事的是左佥都御史,四品官儿。

  听到外面登闻鼓响,顿时吓了一跳。这都察院前的登闻鼓要是响了,可不是小事,匆匆溜出去一看,顿时头大。

  为首的,是今年风头正盛的刘钰,之前也是见过的。

  后面几个都是些公侯伯家里的子嗣,还有些人穿的是武德宫的生员服,蓝汪汪的一片。

  大顺自号水德,一看这蓝汪汪一片的颜色,便知不好惹。

  左佥都御史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哪里不知道前几天国子监和武德宫打架的事。

  如今这是一趟浑水,上下都想和稀泥,没办法处置:处置国子监生,那各个学社肯定要怒斥;处置刘钰,皇帝和武将那边又肯定不满。

  他是万万想不到这群人跑到这里来闹腾了,把个登闻鼓一敲,就算想装听不见也不能装了,只恨自己今日怎么没闹肚子、染风寒。

  前朝都察院不用吏员、不用武官,可新朝雅政,都察院里可是有武德宫出身的。

  左佥都御史知道今日这事不是派个司务之类的小官就能摆平的,最起码刘钰身上还有个勋卫的官身,只好跑出来。

  公事公办的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

  但这案子自己不想接,那就只能尽可能劝下去,一旦要是升了堂,这事儿就要黏在身上了。

  想想也知道,肯定是这群人跋扈惯了,前些日子虽然暴打了国子监众人也不曾吃亏,可心里还是不爽,如今又没有处置,这是跑到这里来告状来了。

  硬着头皮出来。

  “你们有何冤屈啊?”

  刘钰不用跪,其余人也齐声叫喊。

  “不是我们冤,是国子监诸生冤啊。我们是来请罪的。”

  “啊?”

  左佥都御史以为自己耳朵坏了,问问旁边的下属,下属也是一脸愕然,好半天才用眼神示意佥都御史大人没有听错。

  他们说的真就是“不是我们冤,是国子监诸生冤”。

  “呃……这……”

  刚想再说几句,就看刘钰已经把怀里的“状纸”拿出来了,看看那厚度,左佥都御史就知道今儿是摊上事了。

  武德宫这群人,三天两头就和国子监的人打一架,他们会为国子监的人来伸冤?

  且不说这个,左佥都御史也是人精,一看这群人幸灾乐祸的表情,哪里不知道这里面哪有什么冤屈啊,分明是找茬来了。

  状纸那么厚,都已经写完了,这要不是来找事的,那可真就是见了鬼了。

  等到下属把刘钰书写、一群武德宫的生员联名的“状纸”一送上来,左佥都御史只是扫了几眼,顿觉得两眼一黑,心道我说今儿早晨眼皮总是跳,昨个儿就该一棒槌把自己砸晕过去!

  这哪是诉冤啊,这分明是联名上书找事嘛……

  登闻鼓也敲了,就算是这案子只是屁大点的事,也得往上送,直接送皇帝手里。

  这要是往皇帝手里一送,不定又会闹出多大的事来。

  国子监和武德宫打架的事,已经让朝堂里不少人焦头烂额。

  事虽不大,可是影响太大,稍微处置不好那就是大麻烦。轻则‘昏君’、重则‘桀纣’。

  这时候再把这个递上去,那还不是火上浇油?

  左佥都御史也是千军马万过独木桥杀出来的,博闻强识,一目十行,把个“状纸”快速浏览了一遍,心头更是惊骇莫名。

  略微扫过,便已经猜想到了种种后果,心道这是往灶膛里扔震天雷啊。

  暗暗挪了挪屁股,抖了抖背后的汗,只好道:“这上书我已经收了下。你们且回去吧,都察院有案,登闻鼓一响,自然是要上达天听的。你们且放心,就算你们有……”

  “大人,非是我们有,是国子监诸生有冤屈。我们反思之后,觉得他们说的大有道理,不禁为他们鸣不平啊。”

  “呃……对,对。是。本官知道了。既都已经签了名、画了押,那就都回吧。”

  挥挥手示意这群瘟神赶紧滚蛋,刘钰知道这事已经闹到了,便也不再闹下去,行礼之后,带人呼啸而去。

  直奔附近的酒肆去安排酒宴,完全不顾那些跟着看热闹觉得这热闹一点意思都没的人。

  ……

  禁城内,朝会已散,李淦正在批阅奏折,太监又送了一批过来。

  最上面一份,看上去就有几指头厚,李淦登时一怔。

  废话连篇的奏折他看的多了,可废话连篇的奏折摆在最上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拿起奏折,便问道:“这厚厚的奏折,又是谁人的?”

  “回陛下,武德宫不少生员在刘钰的带头下,去都察院敲了登闻鼓。依着祖制,登闻鼓事,要摆在最上面的。”

  一听又是刘钰和武德宫的事,李淦略有些愠怒。

  前几日打架的事,他自是有所耳闻。

  让刘钰背了那么大的大黑锅,哪曾想居然差点被打。

  做皇帝也是有亲疏远近的,本身想着让刘钰回去躲躲风头,消消停停地混过武德宫夏考和上舍秋考,待名正言顺之后用他做几件大事。

  国子监学生出面打人,但打人的理由又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