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作品:《新顺1730精校版

今日不辩理。”

  “辩理,那是日后史学家要做的。我们要做的,只是签订条约。是非功过,留与后人。”

  既然不准备讲道理了,刘钰的语气也尖锐起来。

  “如果道理有用,此时科斯坦丁尼耶还应该叫君士坦丁堡。你现在同我讲道理,那么彼尔姆、梁赞、西伯利亚、喀山,这些被你们吞并的,又去同谁讲道理呢?”

  “况且,该讲的道理我已经和贵方的萨瓦伯爵讲完了。如果你们可以集结一万人的军队去黑龙江,那么今天自然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谈。既然你们不能,那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这是我方的要求,我希望尽快看到贵方的回应,以证明贵方的诚意。冬天马上就要来了,棱堡缺乏蔬菜,长久围城,坏血病也会要了那些哥萨克的命。从欧罗巴派兵到这里也不现实,我希望您能慎重考虑。”

  “如果彼得可以为了出海口和瑞典打一场持久的战争,华夏天子也愿意为肃慎故地打一场持久的战争。我天朝地大物博,至少不需要把寺庙的钟都融了去铸炮。”

  “燧发枪、野战炮,这些都是白银和黄金可以解决的。恰好,我们不缺钱,法国人、英国人、荷兰人也并不缺可以抵达东南亚的船。”

  “三天之内,我需要看到您的回应。”

  丢下对方不可能接受的谈判要求,刘钰做出一副爱谈不谈的样子,主动权握在手,即便现在他是最希望迅速结束谈判的人,却必须做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

  老伯爵被刘钰忽悠出的“富庶”无奈了。

  这不是觊觎富庶的时候,而是恐惧富庶的时候。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的。

  三天后。

  老托尔斯泰伯爵拿出了俄国的条件:黑龙江为界。

  刘钰暗松了口气,上来就直接拿出这样的条件,意味着对方可以让步更多。而自己,已经算是达成了皇帝的底线。

  所以,他没有接受,而是继续用逼迫的语气,否定了这个条件。

  六天后。

  俄国再次松口。

  黑龙江以北五十俄里为界。额尔古纳河作为黑龙江源头,同属上述条件。

  刘钰还是不松口,但为了表示诚意,原本沿着勒拿河画的那条竖线,沿着纬度线向东横了一道。

  二十天后,东线再度传来消息。

  俄国在黑龙江上游的最后一座堡垒,解围失败。

  从雅库茨克抵达的八百援军,和在那里围城的一千朝鲜火枪手、五百府兵、部分水师精锐、和一些京营精锐、当地朝贡部落发生了开展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场野战。

  俄军损失四百,守军突围失败,宣告投降。大顺这边伤亡大致相当。

  这证明了老伯爵等人的判断:没有野战炮兵优势,大顺的冷热混编厚方阵,面对哥萨克至少可以保持不败。

  在东欧平原,五万人规模的会战,大顺军低机动性、笨重、过厚、容易被炮击、易出现脱节露出破绽的弱点,会招致大败。

  但这种千余人规模的小型战斗,劣势并不大,可以依靠人数和炮兵数量弥补。

  石勒喀河上的一座堡垒还在被大顺军围困,没有攻城,大批的当地部落这一次选择站在看起来能赢的大顺一边。严酷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这样的天气里不出三个月,被围困的堡垒就会因为坏血病而丧失大半的战斗力。

  消息传来,俄国人再退了一步。

  或许是受了刘钰直接以纬度线划界的启发,俄国人退到了刘钰一开始的设想。以黑龙江江口以北五十俄里为界,沿此纬度线向西连接黑龙江上游。

  作为回报和诚意,刘钰拿笔把克里米亚问题划掉,表示他刚刚听说了克里米亚鞑靼掠夺俄国人为白奴的行径。

  鉴于大顺在法律层面上取缔了奴隶和贱籍,对此消息感到无比震惊,所以决定不支持克里米亚鞑靼了。并表示会派使者前往克里米亚,教化一下鞑靼人,和他们讲讲道理,抓人当奴隶是不好的行为呢。

  顺便,派一些京城的喇麻“顺路”去一趟土尔扈特部,慰问慰问。

  第086章 混乱、曙光

  色楞格河畔唇枪舌剑尔虞我诈之时,齐国公的奏折也已经加急飞奔回了京城。

  大军还没有全部撤回,皇帝和一干重臣已经先行回京。

  北方大胜的消息已经传遍,虽然还没有彻底结束,还不到告太庙的时候,皇帝借机吹嘘自己指挥若定破堡的事,已然人尽皆知。

  一时间马屁四起,李淦说不出的受用,更为在意的军中威望也是大涨了一波。

  齐国公的急奏一到,上面固然说内帑密约,但这种事也不可能不和诸臣商议。

  禁城天佑殿,大顺天佑殿军国平章事或是加同平章事的阁臣们赐座。

  军国平章事,听起来仿佛宰相,着实霸气,但实际上距离宰相还差了十条街。

  前朝内阁阁臣就自己说过,所谓阁臣首辅,不过是上借帝君之威、下侵诸曹之权,实则不过一秘书耳。

  大顺开国时候的第一批平章军国事们叛的叛、死的死,实无开府之能。到如今几经变革,权责渐渐明确平衡。

  为了控制官员选拔,把吏部文选司从吏政府中剥离升格为文谕院,又增添了一些其余部门隶属于天佑殿。

  天佑殿实际上比前朝内阁多了一些监察权和人事权,不过平章军国事们又不兼六政府之首,也无直接控制权,天佑殿的实际头目还是皇帝。

  如今朝廷天佑殿内,连带加衔的平章军国事一共六位。

  一个是勋贵出身,加权将军;一个是武德宫魁首出身。

  剩下四人,都是科举出来的。

  但这四个人又是不同的学派,互相之间都看不顺眼,至少看起来在皇帝面前是互相看不顺眼的。

  大顺官方意图推行浙东学派的事功之学,作为官方意识。

  但理学心学传承日久,加之明末的思想混乱,如今还处在一个“破而未立”的阶段。

  批判理学的多了,可是却还没有一位真正的如同王阳明那样的大儒破而后立。

  大顺太祖西安建制的时候,东林五虎将之一的惠世扬主持了废八股而专取策论的考试,选拔了不少人才。

  等到高一功复京城、李来亨定江南后,大顺的第一场正规殿试的策论,标志着新朝的风向。

  策论题目选自《论语》,也很简单。

  “管仲非仁者与?”

  策论题目一出,那些嗅觉敏感的士林大族立刻嗅到了风向。

  这新朝,是要外王,而非内圣啊,甚至品出来一丝霸道的滋味。

  明末之乱,整个江南的儒学风气都产生了种种反思和变革。

  效伯夷叔齐,自然不食周粟。

  子孙后代可以当官,自己却是不干的,这是传统气节。文丞相也不妨碍亲族兄长子侄投元啊,只要自己为前朝尽忠就是了。

  又不做官,又要为前朝尽忠,自然要把明末为什么混成这个惨样思索一番。

  总得有人出来背锅。

  衍圣公府都因为剃发被降格到了奉祀侯,要是后人不背锅,那孔夫子可就要背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