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作品:《新顺1730精校版

恩德之万一。”

  李淦微微一愣,这样的小人物他本记不得许多。

  可这件事刚过去不久,顿时想起来这是谁了。那个去抢劫“商队”被刘钰抓住准备逼他的府兵老爹赌一把的野小子。

  “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你于边军中尚知苦学,可谓微知;知道耻辱而夺炮洗耻,可谓微勇。精忠报国之言,愿你力行,以知仁勇。”

  “既有先前夺炮之功,赏。戎服一件、武弁一顶、赤帻一条。”

  “谢陛下!”杜锋咚咚地在地上猛磕了几个头,心中欢喜无限。

  他本就是个官迷,就盼着将来出人头地离开这戍边苦地,如今竟得了皇帝陛下的御赐,已然是高兴地不知东南西北,差点晕厥过去。

  心中默念这皇帝的话,心想力行、力行,自是要力行的。

  只不过……只不过刘大人叫我跟着那个西洋人学航海测绘之学,另辟蹊径,到底是学还是不学?如今陛下已知俺名字,又赏了衣服,还需另辟蹊径吗?

  一边磕着头一边想着这些事,直到礼官示意他不必磕的时候,这才晕乎乎的跟着太监去领赏赐。

  行营大帐内,李淦看过了刘钰写的报捷书和战斗过程,叫太监传递给营中诸将。

  上面图文并茂,一看便懂。

  “卿等以为如何?”

  淄川侯谢无忌颔首称赞道:“利而诱之、乱而取之。能示之以不能、不能示之以能,连环之策,虚实之巧。这刘钰小小年纪,已得兵法三味,着实可喜。他这仗,打的倒是巧。”

  “之前臣担心这刘守常未经战阵,只怕刘守常变成马幼常,如今看来,陛下慧眼识珠。”

  李淦也是点头同意,目视其余人,鄂国公李九思出言道:“臣以为,淄川侯所言虽是,却也不全。”

  “哦?说说看。”

  鄂国公思虑片刻,说道:“看似这刘钰打的都是巧仗,似乎只是用计取胜,实则不然。”

  “《孟德新书》言:己二而敌一,则一术为正,一术为奇。此不过大略尔。”

  “孙武子曰: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是故《唐李问对》言:吾之正,使敌视以为奇,吾之奇,使敌视以为正,斯所谓形人者欤!以奇为正,以正为奇,变化莫测,斯所谓无形者欤。”

  “古来制胜,无非正奇之变。”

  “刘钰掘坑道、挖护壕、虚设炮位。此虚奇也。”

  “然而在那罗刹王义子看来,此正兵也。”

  “刘钰自号要‘会通中西、以求超胜’,自傲以为其西学之强朝中无人能比,此言虽是少年狂语,却也非全是虚言。”

  “若是他掘坑道、挖护壕不能让罗刹王义子害怕,那罗刹王义子也是经过战阵的人,如何肯兴弃城逃走之念?”

  “正不能胜、则奇不可用。如果敌人眼中的‘正兵’没有威胁,那么自己的‘奇兵’又怎么会有用呢?”

  “略知兵法者,多崇以奇为正,以正为奇,变化莫测,斯所谓无形者欤。是故少年、文士用兵,多喜奇计。实则这是落了下乘,不求甚解、更不解其深意。”

  “正不能攻守,如何用奇?就以最简单的中军守、两翼攻为例,中军为正、两翼为奇,若是中军不能坚守,只用两翼奇兵,不但不胜反而大败。”

  “再如明之萨尔浒,虽然多头并进,可若是刘挺能坚守三天而不溃,那老奴的各个击破,就成了杨镐的中心开花,围而聚歼。”

  “说到底,正兵能用,方可用奇。叫明末的卫所军去打李唐玄甲兵、安西军,纵然奇计百出,淮阴复生,又岂能胜?”

  “刘钰这一战也是如此。如果他没有攻城的办法,那罗刹王义子怎么会弃城逃走?又怎么会被他在江面上俘获?他的攻城手段虽然没有用得上,但可见是有效的,因此才能佯作正而实为奇。”

  “之前见刘钰绘攻棱堡图、之字壕,以为赵括之言。但战阵之事,是否有效,要问敌人。罗刹王义子弃城逃走,就是对刘钰攻城之法的最大肯定。”

  “淄川侯只见其巧,却不见其攻城手段之妙。此非巧仗,实乃堂正之阵。”

  这话正说到了李淦的心坎里。

  看起来刘钰是打的巧仗,不免叫人觉得我上我也行、不过智计之胜。

  可实际上,完成这一战的关键,就是在城外挖的那些壕沟。

  正是因为这些壕沟,才让守城一方心态彻底崩溃,看到己方的战船之后立刻生出了逃走的想法。

  之前李淦也不是全然不信刘钰的办法,只是战略上没办法用,以为所耗时间必多。可现在,木里吉卫攻城不顺,刘钰那边挖坑的速度也不是很慢,实战起来也确实把罗刹王的义子吓跑了,足见有效。

  他有没有本事,在喀尔喀蒙古诸部首领的注视下,打一场酣畅淋漓、震慑蒙古的攻城战呢?

  “鄂国公之言,甚合朕心。朝中策略,本是西攻东守,没想到刘家小子在东线竟是勇猛精进。朕欲调派松花江水师入黑龙江,东西并进破忽里平寨,防雅库茨克援军;再调刘钰来西线,为攻城先锋,诸卿以为如何?”

  第067章 开眼看世界的契机

  皇帝话讲完,没人支持也没人反对,全都不吱声了。

  这的确是个露脸的机会,但也一样有风险。

  几个老将心想,老袁刚折了孙子,老刘这儿子虽然不是嫡长子,可好容易在嫡长子外有个能成事的。

  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日后相见面上也不好看。

  再者来说,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办事,麻烦太多。

  鄂国公李九思想的明白,自家和翼国公家里关系不错,前些日子侵占别人田产的事,也多亏他家里帮了帮忙。

  刚才帮着夸几句是可以的。

  但皇帝现在说的这个事,还是不要多说为妙。

  胜负乃兵家常事,这话没错。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胜负就不是兵家常事了。

  这一次皇帝亲征,老将们心里都清楚,这是准备在军中立威的。

  军中立威,就得打胜仗。那刘钰在那边干的确实不错,可谁能保证到了这边一定行?

  万一不行怎么办?

  如今在那边功也立了、份也拔了、名也显了……按说趁此机会在皇帝面前再露露脸,也挺好,可万一……

  这事儿,还是皇帝你自己圣裁吧。

  见场面沉默,李淦大约也猜到了众人的想法,只好望向了靖国公袁岚。

  袁岚依旧沉默,心头却实有千言万语。

  他是老将了,家里的地位也算稳固,世袭公爵已经是到头了。有些事他看的清楚,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一仗皇帝亲征,他能明白皇帝的用意。

  就像刘钰说的,大顺和罗刹之战,分明就是两个壮汉拿着鹅毛互相挠痒痒,罗刹国出不了多少兵。

  皇帝借此刷一刷军中威信,同时还把喀尔喀蒙古的事给解决了,的确挺好的。

  可这几天木里吉卫城攻击不顺,皇帝就像是被咬断了尾巴的猫一样,全然不顾天子气派,在大帐内来回踱步,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袁岚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