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作品:《新顺1730精校版

规矩以主将身份拿五成,本来他是不爽的,觉得刘钰要当圣人,只怕也要拉着自己当圣人。心想你老爹是公爵,自是看不上这些钱,可我们却没个有钱的好爹,更没有当年接收的朱明皇庄田产。

  圣人可不好打交道,这种人能领着大家走向胜利,但对军官却苛刻了些。

  可等刘钰说让他们还按照正常规矩干,军官拿两成的时候,杜迁心里又高兴起来。

  他也不知道刘钰说的以后“发财的路、凑个股本”到底是什么路数,但想着刘钰的本事和在京城的关系,哪里还能不信?

  领命而去,刘钰扭头看了看那个茨冈人,那些在文学作品里富有魅力的同族:倔强而美丽的卡门、巴黎圣母院前的善良少女艾丝美拉达、南方长诗中生性自由浪漫的金斐拉……都让刘钰有一种深刻的印象:茨冈人能歌善舞。

  “嘿,罗姆人,你们在城里有多少人?”

  那个领头挖开了罗刹地窖的吉普赛人微微一怔,心中竟然略微有些感动。罗姆人是他们自称的名字,俄国人管他们茨冈人,源于罗马时代的单词“不可接触者”。没想到这个军官居然称呼他为罗姆人,而不是叫他茨冈人,感激之余,脱了帽子冲着刘钰鞠了一躬。

  “城里我们有一些人。我们原来是跟着哥萨克的小贩,后来就在阿穆尔河流域转悠,贩卖一些杂货,在街上卖艺、占卜、奏乐。我们刚刚来到这里不久。大约有十几家人。”

  “注意一下,以后这里是黑龙江了,不叫阿穆尔河。”

  “是的,大人。”

  “你们不害怕吗?”

  “不害怕,对我们而言。您和您的军队、哥萨克、还是罗刹人、土耳其人,都没有任何区别。如果您要屠杀我们,我们也没办法反抗……我们,是流浪者。”

  “那好极了。军鼓会敲吗?”

  “会的,大人。”

  “里拉琴呢?”

  “当然会。大人,那是我们卖艺的工具。”

  “芦笛?”

  “会的。”

  “这样,我要聘用你们。你去把能奏乐的人都找来,每人每月6个卢布。我保证的安全。一会把收集到了罗刹军鼓都给你们。现在,你听我哼一首歌,记下曲调,教会他们演奏。”

  清了清嗓子,回忆了一下《不列颠掷弹兵进行曲》或者《游击队之歌》的调子,随意唱了两句。

  人人都说岳武穆,也有人提霍冠军。

  吕布关张赵马黄,悍勇之名没人忘。

  纵览万世英雄里,无人能够与我比。

  唯我一排一排又一排,手持火铳的排头兵。

  古代英雄不曾见,致命炮弹与铁丸。

  排枪一响地撼裂,世间再无赵关张。

  我辈青年均已见,铅弹乱飞头亦昂。

  颂我一排一排又一排,手持火铳的排头兵。

  陛下征夷号令响,吾等火铳肩上扛。

  前排都是英雄汉,领饷也是双份钱……

  ……

  忽然想到,《掷弹兵进行曲》里有一句歌词:We throw them from the glacis。这个glacis就是前文所说的“防护斜坡”。应该是个专有名词吧。掷弹兵的本职工作,就是站在斜坡下往上扔手雷、突破棱堡最难的斜坡一段的。

  明末的情况,全世界是有一小波“重步兵”的复兴的。只是因为火器水平、军事工程学的差距、对火枪发展路线装药量和弹丸重量的分歧,让东西方走了不同的路。西方复兴的重步兵,是掷弹兵;而东方复兴的重步兵,是攻城破阵的白甲兵。物质决定意识,没有高效火器、残酷的棱堡攻防、优秀的野战炮炮架,大顺这边也只有着甲重步,没有无甲掷弹兵。

  第064章 笑与悲

  之后的两天,这首《排头兵之歌》的调子开始在城中传唱起来。

  全军上下都知道几天之后还有一场截击战,可一个个全都心情大好。

  连攻取堡垒都没有什么伤亡,剩一个有心算无心的伏击战,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每个人分了大十几两银子,还有一些皮货。虽然军令不准动女人,未免美中不足,可白花花的银子领到手,总还能再多忍几天。

  想到这些赏钱要分三份,只要过几日打完那场伏击战就又能领一份,一个个都摩拳擦掌。

  歌中又把众人称作堪比岳武穆、霍冠军的英雄,众人均想这倒也有道理。火枪一出,世上再无关张之将,我们这些人能冒着铅弹列阵迎敌,如何不是英雄?赵子龙七进七出,还是不许放冷箭呢……

  虽说心里不敢和岳爷爷、赵子龙真的相较。可听这歌词,倒是第一次听到歌唱士卒,甚至拟比赵关张,心中也是欣喜。

  本就欢庆的音律在卖艺的茨冈人凑出来后,更加欢快,整座城堡都弥漫着一股轻松的气氛,一点都不像马上还要打一仗的样子。

  军官们和士兵们一样轻松,新兵怕野战、老兵怕攻城。这座堡垒如此轻易就被攻下,军官们对于刘钰的崇拜和信任无以复加。

  唯独就是军官们觉得刘大人的审美观有点唐时味道,像是刘大人刚从陕西黄土里爬出来。

  这几天忙里偷闲,刘钰就带着军官们去欣赏那些茨冈女子卖艺的艳丽舞蹈。水蛇一样扭动的腰着实勾魂儿,可就是唐时的胡舞味儿太浓了些。

  如今士大夫都喜欢裹脚的女子,文化界的品味带动着风俗,军官们被称作老粗丘八,没有定义美的资格。

  越是粗、越想要和那些士大夫的审美靠拢。

  这种仿佛唐风胡旋的舞蹈,挺合这些“大老粗”的口味。

  军官们看的津津有味的同时,也不免琢磨。心说刘大人这审美,也就这么回事啊,钟鸣鼎食之家长出来的,和我们也没啥区别嘛。土鳖的很。

  一曲舞完,赏了几个钱,几个军官捅了捅杜锋,杜锋开口问道:“大人,前朝万历年间,有人上御虏之策。说是欲诱化其俗,令彼妇人习中国法,俱束缚双足为弓样,使男子惑溺,减其精力,惰于击刺,以为此弱虏制虏妙策。那依大人所见,罗刹人,会喜欢缠足的女子吗?”

  刘钰没接话,笑吟吟地看着杜锋,问道:“你怎么忽然问起来这个?”

  杜锋羞赧一笑,瞅了瞅一旁的骄劳布图道:“听舒大人说,之前伏击罗刹哥萨克时,遇到了个好手,若非着甲,已然丧命。这些人也确实勇悍,不弱我等。大人又说,罗刹京营远胜哥萨克……如今既已开战,所以刚才便想到了,若有别的御敌之法,也可去几分罗刹人的悍勇。”

  他一说完,所有的军官都望向了刘钰。

  刘钰愕然道:“干恁娘,你们不是怕了吧?靠女子缠足去保家卫国?那咱们这些带把儿的活着干啥?干脆割了那玩意儿得了。”

  这话刺痛了众人的心,杜锋赶忙道:“孙子才怕。大人明鉴,我们不是怕罗刹人悍勇,而是……而是……”

  “而是什么?”

  “而是听大人说,罗刹地阔万里。大人应该知道,新兵怕打仗、老兵怕走路。要真是和罗刹交战,行万里之途走到彼得堡,实是苦差。若有弱敌之策,自然是希望朝廷能用的,省却了走这万里路。”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