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作品:《新顺1730精校版

去帐篷里喝酒的时候,几个看守的士兵忽然冲进了这一行被俘的人种,把棕头发的年轻人米哈伊尔抓了出来。

  刘钰嘴里说了几句切里科夫听不懂的中国话,翻译跟在后面大声地翻译道:“米哈伊尔·彼得洛维奇·捷列金。因有人举报你准备逃亡,并且有煽动他人逃走之罪名,兹决定实行枪决。”

  手里正拿着一本彼得一世编纂的《测量学的艺术》的米哈伊尔还没来得及叫喊,两个士兵就把他拖走了。

  就在营地的附近,一个拿着一支缴获来的图拉燧发枪的士兵对准了他的脑袋,随后就是一声枪响。

  队伍里所有被俘的俄国人愕然地看着远处还在抽搐扭动的尸体,随后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切里科夫。

  刘钰对这种目光很满意,装模作样地用左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严肃地告诉这些被俘的俄国人。

  “你们是被抓获的、没有通关文书私自携带武器进入边境的罪犯。罪行并不严重,你们将来可以被释放。但是,这里已经接近你们的堡垒,私自逃跑是绝对不允许的。如果有人逃跑,可以选择举报,由此可以减轻一些刑期,甚至有酒精作为奖励。”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了几个士兵看押着这些俘虏,在地上挖了个坑,将米哈伊尔的尸体埋了进去。

  挖坑的时候,有个俄国俘虏靠近到切里科夫的身边,忽然一晃肩膀,胳膊肘狠狠地撞在了切里科夫的胃部。

  “犹大!”

  “呸!”

  “像蛆虫一样恶心。”

  “契丹人给你的酒,留着给你妈洗洗下面吧,你妈在彼得堡的妓院里染上了梅毒。”

  不知道谁谁先骂了一句,正在挖坑的几个人轮番冲了过来,看押的士兵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些人拉开。

  切里科夫捂着剧痛的胃,嘴角抽搐着,蹲在地上。看着坑里面脑袋被铅弹打的模糊的米哈伊尔,听着耳边的骂声,握紧了拳头。

  这一夜,切里科夫没有和其余的俄国俘虏在一起,而是单独在一间小帐篷里。

  帐篷里没有看守,刘钰给他留下了三样东西。

  一皮囊酒。

  一支图拉厂生产的、被刘钰缴获的决斗手枪。里面装满了火药,铅弹只有一颗。

  以及,一根用来束发的簪子。

  切里科夫一夜没睡。

  喝下了全部的酒后,手一直在簪子和手枪之间徘徊。

  天将要亮的时候,切里科夫终于伸出手,解开了自己脑袋上的骠骑兵样式的发辫。

  他并不会束发,但还是学着那些看守士兵的模样,将解开的发辫在头上胡乱地缠了缠,用牙撕下了一块衣服上的布料绑住。

  最后的犹豫后,终于把那根簪子插到了自己胡乱挽起来的头发上。

  第054章 全员赌棍

  切里科夫拉开帐篷的时候,东方升起的红日有些刺眼。

  太阳每天都会照常升起,不管你昨天承受了多少痛苦。他这样想着。

  一只早起的蜜蜂围在他的身边嗡嗡,习惯性地一甩头想要用发辫赶走这只蜜蜂,却没有了之前那种熟悉的、甩动发辫的快感。

  摸了摸头顶上胡乱扎起来的发髻,切里科夫冲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虔诚地画了一个十字。

  营地外的江面上,那艘探险队的船已经升起了帆,几匹马套着绳子,准备又一天的路程。

  远处的刘钰和往常一样,在那用柳树枝刷牙。他只刷牙不洗脸,因为脸上的油污可以保护一下皮肤,不至于风吹日晒到皲裂。

  趴在水边漱了漱口,回头就看到了活着的切里科夫。刘钰冲他笑了笑,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离开了。

  骄劳布图跟在刘钰的身后,想着昨晚上发生的事,皱眉呸了一声道:“我还以为这厮肯定会自杀呢。”

  “卧槽你能盼着点好吗?我费劲巴拉的,不是为了让你看一场英雄谢幕的戏的。人家枪打不着火、发辫缀的颈子疼,不行吗?”对骄劳布图的呸声,刘钰颇为反对。

  “大人难道不怕他诈降?当年巫山伯马世耀也是诈降多铎,若不是信被截获,当日潼关……”

  “得了吧。夫英雄者,之所以被人歌颂,是因为少。哪有这么多坚贞不屈的人?一会儿你去他的帐篷看看那皮囊酒是不是都喝了。要是都喝了,就是真的不想死。要是没喝,或许可能是假意归顺吧。”

  “再一个,你不懂罗刹人。假意归顺日后反正,不是他们的思维方式。真正的圣徒,是做圣愚,死在建成人间天国的路上,哪怕自己的尸体被人遗忘、被野兽啃食。这个人间天国可以是人间天国,也可以是某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祖国母亲?比如别的什么,任何奇怪的目的。”

  “这个切里科夫第一选择是舍了命去试图逃跑,最好是途中被野兽啃伤、奄奄一息,叫人堕泪,把情报送回去。过程很重要,越危险、越苦难,内心越爽,精神就先入天堂了,但假意归顺借机逃走会让这种爽感消失,不会考虑的。第二选择是自杀。这两个选择他都没选,那就是要好好活着了。”

  骄劳布图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朝着切里科夫的帐篷走去,片刻后回来道:“酒都喝了。”

  “那就是了。喝了那么多酒还没死,以后也不会死了。第一次想自杀很容易,第二次就难得多。这人你可看住了,我有大用。只要其余人还活着,他在罗刹就已经死了。魂儿死了,他又没自杀,那是真的不想死。”

  “大人是要诈开罗刹人的城堡?”

  “哈哈哈哈……你是说书听多了吧?哪这么简单?不过多做准备,总不会错的。咱们这功劳,可不容易得。”

  说话间,远处江边疾驰而来了一名骑手,正是刘钰之前派回去的人。两个人赶忙迎了过去。

  看着皇帝批复的那句话,刘钰皱了皱眉。

  “这么快就回来了?陛下銮驾如今何处?”他还琢磨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呢,看着样子皇帝居然没在京城?

  这是要去前线微操?

  “回大人,我去的时候,已在吉林船厂。”

  “就这一句话?”

  “陛下并未再说什么,倒是问了问杜锋的事。给翰朵里的杜都尉也降了道旨。”

  “说的什么?”

  “自古罚罪,论迹不论心。边军巡边,其有罪乎?”

  一旁的杜锋听到这句话,长松了一口气,脸上不动声色,心想刘大人你这点小心思,可是被陛下看透了。陛下说的大有道理。自古罚罪,都是论迹不论心的。论迹,我又没劫到;论心,我还说我就是为了巡边呢,以为你是走私贩子呢。

  可再想想之前刘钰说的“前途”问题,心里又犹豫起来。

  之前自己的赌注能押上的太少,本来既犯了罪。

  可现在,皇帝陛下似乎是赦免了自己的罪行,金口玉言,自己再跟着刘钰干,这赌注要押的可就大了。

  赌?

  还是不赌?

  旁边的骄劳布图也琢磨着这两句话,品了半天,小声问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略有些失落。

  这一路跟着刘钰,看得出刘钰对罗刹人很了解,若是真有心干一票大的,或许真能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