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那还不如死了倒一了百了得很!”

  龙女闻言心中一惊,多番安慰,但猴王只是更加失落。

  它脑海中的红鱼儿积蓄的灰色越来越多,终于,因为猴王的念头,被灰色侵没,成为了一条灰鱼儿。

  轰!

  灰鱼儿忽然开始转动,在它的脑海中溅跃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副副场景被揭露了出来。猴王突然发现,自己仿佛落入到了一片泥潭之中。与此同时,耳边不断地响起无数个纷乱嘈杂的声音。

  有大喜,有大悲,有大愁,有大乐。有失声痛哭,也有满心欢喜。失望、愤怒、嫉恨、后悔、伤心、惆怅,无数情绪混杂,但当所有的声音、情绪都混合在一起时,其顿时生出了无限的痛苦和烦闷,只觉得郁结难解,又想起通背猿猴,恨不得与其一同去了才好。

  这便是人生所经历的苦难与烦扰心。死去的人魂归大地,活着的人痛心不已。

  猴王突然觉得头痛欲裂,猛地捂住耳朵:“痛,好痛!!”翻滚在地上,痛得竖蜻蜓,翻筋斗,耳红面赤,眼胀身麻。

  龙女大惊失色,忙现出本相,以法术安心,但如何做,都不能让猴王缓解。只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有心想带猴王去求助父亲,却也无力。只能失声痛哭,与猴王在这闹市之中惹人注目。

  龙女怕引起慌乱,施了个障眼法,把猴子相貌遮掩了。忽听到一阵喧闹,有几个侍从过来屏开众人,随即一个老者开口问道:“尔等是何人,如何在这里喧闹?”

  抬眼时,却发现是一个耄耋老者,相貌凛然,气势威风。

  龙女道:“我与兄长从海外来,素闻南瞻部州多有神仙,意图求仙访道,寻得个长生之法。不想兄长突发疾病,方才有此事!”

  老者闻言,打量了两人一番,命侍者将二人请回府中。

  猴王醒转时,意识模糊,清醒时,才发现自己在他人府中。问了龙女,便知道原来是自己发了头痛,被人救到了这里,幸好无事。

  猴王细细打量周遭,却发现屋子里到处都是竹简,墙壁上则写着一句句文字。猴王天生灵慧,八九年来已粗懂得文字,看出了那些文字每一句都含有深意,共十句。

  第一句为:“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

  第四句为:“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第十句为:“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

  此十句每一句都似乎洞悉天地。猴王不明其意,也觉得极为深奥。

  不久老者来到,猴王见老者相貌堂堂,身上清气四溢,气势凛然,忙跪倒在地上向老者行礼道:“老神仙,老神仙!求你收下弟子吧!”

  老者略微一愣,搀扶起猴子,道:“年轻人,我可不是神仙。你若拜了我为师,我也只能教你一些没什么用的学问而已。”

  猴王道:“我看你这墙上的十句话,处处都包含天地,洞悉万物。我虽不明,也知道非凡尘之语。不是神仙又是何人?”

  老者笑道:“吾乃惠氏,名施,擅形名取辩之术。此墙上的十命乃历物十事,正名之学。我所擅的乃是辩物之理,以正其名。你若想学这些,我却有办法,但恐怕不能令你长生久视,你可愿意学?”

  猴王想起了自己之前在那‘泥潭’中面对困惑时的痛苦和无力,忙道:“愿意学,愿意学!”

  老者一开始不过是口出玩味之语,但是看这猴子诚心,神色渐渐地变得严肃了几分,半晌后,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些说法。不过,我看你来历恐也非常,若是要拜我为师,只怕我却难收也。便先与我读几年书,再谈其他罢。”

  猴王大喜道:“多谢老神仙!”

  龙女在旁边,满心疑惑。因为在她看来,这老者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为何猴王会想要拜他为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自此猴王便在宋国,与惠施学习起了学问。

  惠施的学问乃是百家中的名家,名家者,形名、正名、取辩。

  既然要正名,那就要知天下名。因此,名家俱都是饱学之士。诸子百家学派不同,虽因青羊、稷下学宫而出,且都奉行大道,但是却思想迥异,相互对立、辩驳的也不乏少数。

  唯有名家,溯文逐学,解其意,却无有偏见。力求从正而论。

  而惠施,更是天下大贤,被称作惠子,他自己对天地人有着十分精密严谨的看法,且学问出众,通晓古今,被称作“学富五车”。

  猴王在惠施家中,读了五六年书,惠施只讲百家,不论见解。渐渐地它懂了很多学问,以往的疑惑都少了许多。可是它仍旧走不出烦扰心的困境,在生与死的妄心之间无法窥破。

  忽然有一日,惠施对猴王说:“我的学问你已经都学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疑问?”

  不知觉已五六年,惠施与猴王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他从未见过猴王这般聪慧的人,很希望猴王能够继承自己的理想。但是他并不自私,从没有把自己的思想灌注给猴子,只教学问,而没有灌注偏论。

  但惠施已年迈,直至今日,他感觉到不久后或许大限将至,何况猴王也的确将学问都学的全了,所以他才会发问。

  猴王道:“回夫子的话,我只有一个问题。”

  惠施道:“即问来。”

  猴王问道:“何为心?”

  惠施一愣,没想到猴王会问出这个问题。他仔细思索了半晌,道:“万事万物为理,一人一行为心。”

  猴王道:“那是学理重要,还是修心重要?”

  惠施道:“都重要。”

  猴王又说道:“禀夫子,我自出生来,便自由自在,称王称霸,安然快乐。突然有一日,身边有亲人死了。我便痛苦不已,失魂落魄。一方面是舍不得亲人,另一方面也是一直的无忧无虑,让我想要长生,不想寻死。可是,自从我来到南瞻部州,看到了世事的艰辛与困惑,知道了繁华的另一面,被烦扰所惑,陷入泥潭,就终日感觉痛苦,我即想到若是长生,恐怕要经历更多的痛苦,如此还不如死了更好一些。”

  惠施点了点头,道:“你想的很深远,这个问题吾却是不好回答。不过我有一个朋友,或许他能够回答你这个问题。”

  猴王道:“何人?”

  惠施道:“此人姓庄名周,字子休。乃天下大贤也!”

  惠施谈到了庄周,话变得多了些。仔细地讲了许多故事,他说庄周原本是漆园吏,后来辞官不干了。楚威王请他为相,他也拒绝的很干脆。

  又说自己与庄周认识的也很凑巧,在魏国做国相的时候,庄周过来,自己嫉贤,以为他要过来抢夺自己国相的身份,派人搜捕了三天三夜,结果自己眼中的国相在庄周的眼中不过是鸱得腐鼠而已。

  猴王问,庄周为什么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惠施道:“因为,他妻子死时,我前去吊唁。却发现他并没有悲伤,而是鼓盆而歌,欢欣不已。当时我只以为活见鬼了,奉上一袋赙金便离去了,但现在想想他的话,当真有深意也。”

  猴王便请惠施带自己前去,惠施应承。

  两人择日,沐浴更衣,一同前往南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