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作品:《我们生活在南京精校版

脏了。”

  她赶紧把袋子拖进厨房,然后“砰”地一声把厨房的门关上了。

  半晌,厨房里传来菜刀用力剁骨头的咚咚声。

  “好难剁。”

  “这么硬,是脊椎骨么?”

  “哎呀头掉水池子里了。”

  “剁不动,爸!妈!今天晚上吃排骨没意见吧?没意见我就煮排骨啦!”

  很快屋内弥漫起浓郁的肉香,厨房里的汤锅咕嘟咕嘟地作响。

  一只老鼠从天花板上溜下来,顺着地板爬上沙发,又顺着沙发爬上父母的肩膀,撕咬他们的衣服。

  半夏在厨房里听到吱吱叫,探出头来看到老鼠,连忙抄着勺子冲了过来。

  “死老鼠!”

  她一勺子就挥了过来。

  老鼠一声急叫,钻进沙发底下不见了。

  老鼠真的很烦人,而且这些老鼠不怕人,一到晚上就出来作妖,半夏晚上躺在床上能听到它们在楼板上开运动会,窸窸窣窣的,吵得人睡不着觉。

  如果你睡着了,那它们就更无法无天,它们会钻进被窝里,钻进衣袖里,钻进头发里,半夏不止一次一大早醒来发现头发里有东西在动,一梳头掉下来一只小老鼠,在地上扭着吱哇乱叫。

  得,早饭有着落了。

  几十分钟后,满脸油烟汗流浃背的半夏端着滚烫的铝锅出来了,用抹布裹着把手,一路弯弯扭扭嘶嘶地倒吸着凉气把锅顿在茶几上。

  锅里乳白色的汤汁溢出锅沿,洒落在案上。

  “烫烫烫烫烫!好烫。”女孩把手指含在嘴里,用力跺跺脚,好像跺脚能加快降温散热似的,她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汤,再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叠碗,一共四只。

  她把四只碗分别摆在桌案上,一边摆一边说:

  “这是爸的。”

  “这是妈的。”

  “这是我的。”

  最后一只碗推到没有人的桌沿。

  “这是老师的。”

  “老师是客人,所以老师先来。”半夏嘿嘿一笑,用筷子从汤锅里捞出一只煮烂的小小手掌,放到那个碗里,“喏,煮得很烂了,不要客气。”

  说罢,她双手一合,深吸一口气:

  “那么爸,妈,老师,我开饭了!”

  第二章 白杨

  秦淮区苜蓿园大街66号,梅花山庄中沁苑。

  这里到紫金山步行一小时,到月牙湖步行十分钟,有山有水有城墙,是块风水宝地,小区房价三万多一平。

  白杨骑着自行车飞快地碾过苜蓿园大街的路面,从一盏路灯底下蹿进另一盏路灯底下,然后左拐进入小区门禁,冲过减速带时震得车轮悬空,然后重重地顿下来,在保安惊讶的目光中一溜烟骑进夜色里不见了。

  “你骑慢点——!”

  保安大叔探出头来喊。

  “知道啦蔡叔!”

  他赶时间。

  下晚自习就到十点半了,一路骑车回家即将十一点,高三生活总是这么紧凑,老妈要求白杨每天晚上十二点之前必须睡觉,如果他想见缝插针地在睡觉之前做点什么,那就必须尽快回家。

  家在11栋二单元,进小区左拐二十米。

  八楼,804。

  白杨把自行车停在楼下上锁,然后背着书包一路腾腾腾地上楼,楼道里的声控灯在他踏进单元门的那一秒就从下往上一路亮到了楼顶。

  一口气蹿到八楼,白杨掏出钥匙开门,在玄关放下书包换鞋,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但是这个时候老爹老妈都已经睡了,白杨探头看了一眼他俩的卧室,果然房门紧闭。

  老妈做好的夜宵通常会放在电饭煲里保温,而电饭煲就放在饭桌上,插着电。

  如果白杨晚自习回来肚子饿,那就有东西吃了。

  夜宵通常是面条或者米饭,晚饭白杨并不回家吃,所以老妈就会把晚饭的饭菜单独留一份放在电饭煲里热着。

  他揭开锅,热腾腾的炒面条。

  白杨试着摸了摸碗,不太烫,于是端起碗回到自己房间。

  “小杨?”

  经过父母卧室时,隔着房门传来老妈迷迷糊糊的声音。

  “嗯,我回来了。”

  白杨回答。

  “哦,回来了,早点睡。”

  老妈又睡过去了,老爹的鼾声一如既往的响亮。

  白杨端着夜宵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的房间不大,进门是被单人床和墙壁挤出来的过道,书桌抵着飘窗,桌子右边是高大的书架,书架上堆满了教辅。

  三下五除二干掉夜宵,擦了擦嘴,白杨深吸了一口气,从桌子底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十一点半。

  白杨在椅子上坐直了,把窗帘一拉,台灯一开,再郑重其事地掏出一卷卫生纸放在桌上,无论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先放一卷手纸总是没错的,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单身青年,孤身一人,他有些白天不方便做的手艺活要干。

  从此刻开始,他就要转换身份了。

  除了高三学生,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老色批。

  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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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火腿。

  什么是火腿?

  火腿就是HAM,全称叫做:业余无线电爱好者。

  白杨伸手揭下书架上的塑料布,“唰”地一下,露出底下的黑色电台。

  725短波电台,看上去有点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式CD机。

  老爹留下来的传家宝。

  能进博物馆的老古董。

  他探身打开书架另一端的外接电源,按下电台面板上的POWER键,电台开始通电,淡黄色的老式液晶屏与小小的电平表亮起,频道停在7.2750MHZ,白杨在插孔上分别插进耳机与手咪,按下SSB键进入单边带通信模式,按下TUNER键开启天线调谐器,几秒钟后调谐完成,绿灯亮起,再慢慢拧动旋钮进行调频。

  动作麻利,这一刻他仿若《潜伏》中的地下党员余则成。

  当然也像是睡前拿着收音机听广播的老大爷。

  今天晚上,白杨要进行自己火腿生涯中的第一次远距离通联。

  所谓无线电通联,其实就是找人通话,但它与手机通话之间最大的区别在于,你不知道自己能联系上什么人,也不知道无线电波会被几十公里之上的电离层反射到何方,无线电台没有电话号码,没有运营商,没有穿越大洋的光缆,无法一对一拨号——用人话来说,这是正儿八经的“通话基本靠吼”,只不过吼声经过调制用无线电波发射了出去,然后被电离层反射向十万八千里之外,如果十万八千里之外有人能听到你的吼声,那么他们也会吼回来。

  由于设备条件有限,利用短波进行远距离通联是一件相当有难度的工作——用行话来说,这叫远征,缩写叫DX QSO,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火腿,DX失败也是常事。

  为了今天晚上的尝试,白杨在下午爬上楼顶天台,确认了天线没有问题——老爹年少轻狂时在楼顶天台上架设了两架天线,一条六米鞭,一架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