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作品:《大流寇精校版

理抉择,他也不会管这些人怎么想,因为这签是必抽无疑的,这人他也是一定要杀的。

  去掉四成降兵,他才能安心。

  而只有动手的是明军自己,他才更安心。

  这不同为了争活而自相残杀,是惨剧,是闹剧,而是一次真正的立场站队。

  不论这立场有多么的不情愿,是被迫还是自愿,只要能解决淮军眼下的心腹大患便是成功。

  当死亡的威胁近在眼前,活下来的希望同样近在咫尺,有多少人愿意直面死亡?

  没有,一个都没有!

  陆四倒是很希望有人勇敢的疾呼宁死不抽签,然而,从头到尾他也没有看到那个人。

  三百多明军军官可以说都失去了勇气,不管什么原因他们在跪降的那刻,作为军人的最后一点自尊以及作为男人的最后一点血性都已不在。

  包括那个被单独看押的史德威。

  陆四不耐烦了,一向最会揣磨陆爷心思的孙武进,赶紧走到了陆爷面前那队军官的面前,最后视线落在四川游击刘兴脸上。

  刘兴很倒霉,他是第一个。

  瞬间,刘兴心跳加速,脸更是白的吓人。

  “你,抽!”

  孙武进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游击,“不抽,死!”

  抽还是不抽?

  是红豆还是黄豆?

  刘兴痛苦万分,迟迟不敢伸出手去。

  同样的一幕纷纷上演着,神情、动作、甚至连眼神都是一样的,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

  “快抽!”

  孙武进等得急了,对于这些军官,他可没好气。在明军混迹多年的他,可不认为这世上还有爱兵如子的军官,还有不杀良冒功,还有不劫杀抢掠的军官,不喝兵血的军官。

  照他的意思这降兵的确太多,叫人不安心,那索性都杀干净得了,偏陆爷留他们一条生路,给他们一个机会,真是菩萨心肠。

  这和早前在漕院杀李士元那帮降兵时可是判若两人,当时的陆爷说杀降时,那可是眼都没眨一下,更休提还给个什么机会。

  你们这帮王八羔子还不珍惜机会!

  “快抽!”

  又是一声喝骂后,刘兴终是颤颤抖抖的伸出了手,在其余四名军官紧张的注视下,他的手慢慢的伸到了罐中,然后摸到了五颗豆子。

  有那么三五个呼吸的停顿,刘兴狠狠咽了一口唾沫,猛然从罐中捏出一颗豆子来!

  咝!

  刘兴都不敢去看自己抽到的是红豆还是黄豆,只眼睛本能闭住。四周寂静无声,他却似乎听到同伴的呼吸声突然加重了。

  耳畔传来贼将的微哼声:“算你走运,红豆,活!”

  红豆?活!

  刘兴顿时如逃生出天般狂喜万分,贼将的话又如天籁般悦耳动听,只身子因为过于激动抖个不停,比之先前抖的还要厉害。许久,他才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彻底轻松下来。

  有些神色复杂的回首看了一眼身后四人,刘兴嘴巴微微喃了一下,但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了头。

  其余四人表情苦涩而又复杂。

  活命的机会少了一个。

  第二个抽签的是一个把总。

  和刘兴一样,这个把总同样紧张,抽签的手同样在发抖,却是没有犹豫多久,就伸手直接捏出了第二颗“生死豆”,之后他一下失去了站立勇气,整个人瘫痪倒下,绳子牵扯下害得其余四人也跟着坐倒在地。

  把总摸的是黄豆——死豆。

  同样一幕也在纷纷上演。

  刘兴暗叹一声,为这个他也认识的家伙感到惋惜,只是有点假仁假义的惋惜,因为他已经在盘算动手的事。

  如果第二颗仍是红豆,对余下的三人而言活命的机会就只有三分之一。但第二颗是黄豆,活命机会变成了三分之二。三个没有去抽的军官甚至打内心感激这个抽了黄豆的家伙。

  世上之事,有正便有反,有人欢喜庆幸,便有人倒霉哭泣害怕。

  第三颗红豆,活。

  第四颗,红豆,活。

  剩下的那个军官整张脸一点血色也没有,他没必要抽了。

  不远处,史德威部的马队千总曹元从罐中捏出一颗豆子后愣了下,是红豆,他可以活了。

  而与他一同被绑的孟庆玉则是满面灰色,他抽的是黄豆。

  实际时间并不长,但对参与其中的军官而言却是无比漫长的抽签结束后,孙武进快步走到陆四身边:“陆爷,都抽完了!”

  陆四点了点头,看着生与死已经决出的军官们,仍是以平静的语气道:“生死天注定,活着的就努力活下去吧,不能活的也不要怪谁,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言毕,他挥了挥袖子,“诸位抽中红豆的,请吧!”

  没有刀,只解开了绳子。

  有人想跑,但是跑不掉。

  不是淮军勒住他们的脖子,而是他们一起的人。

  惨叫,咒骂,呜咽,不甘……

  一切发生的都很快,快到连陆四都有些奇怪为何他们的效率这么高。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打回老家去!

  杀戮不是一次进行,而是分为了若干次。

  最少的一次是65名降兵,最多的一次是350名,前后死于同伴或“友军”刀下的降兵近三千人,占了明军降兵总数的约四成。

  没有激烈的反抗,只有无声的窒息。

  从决策者到执行者,似乎都达成了共识,那就是缄默。

  第一批领着淮军发给武器的降兵从俘虏中带出一队人时,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而当最后一批被带走的降兵永远消失后,夜色中已经没有了明军,有的只有淮军。

  从第一批到最后一批,中间持续了很多批,出人意外的是除了发现将死时愤怒和绝望的哭泣咒骂声外,降兵竟然没有任何反抗。

  个体的不算。

  一次次杀戮的执行者都是不同的人马——不同的军官,不同的士兵。

  量的变化产生了质的变化。

  降兵人数变少了,淮军的队伍壮大了。

  每一次杀戮都让淮军的力量大了一分,最后,是几千淮军。

  一轮轮的杀戮过后,地里也长满了血麦,一道道沟渠直接被尸体填平,冻得无比僵硬。

  这一切发生时,陆四坐在篝火前烤着徐传超在运河边射中的一只野鸭,但他怎么看都觉得扎在刀尖上的野鸭可能是只鸳鸯。

  个头实在太小。

  烤熟之后,陆四在野鸭上洒了点盐花,小心翼翼的吹了好几口,这才轻轻咬了口。

  或许是烤糊了的原因,不好吃。

  将野鸭递给一边的徐传超后,陆四走到篝火上架着的铁锅边摸出一把豆子扔进去,没有铲子就拿刀在锅里翻来覆去,直至锅中有浓郁的豆香味散出。

  生怕豆子也糊了的陆四赶紧拿了块破布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速度,将锅中的豆子一把兜出,捧在手里“和和”的吹着。然后或一颗,或几颗扔进嘴中,细细的嚼着,咽着。

  投降的史德威部下千总曹元也在篝火边,他能够在“贼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