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作品:《大流寇精校版

刀来。

  陆四指挥竹篙队和大刀队同时跟进,务要将镇上的官兵全部剿灭。

  “杀官兵!”

  一个桃花坞的居民却拿着锄头却朝孙武进他们一伙冲了上来,有人立时喝住了他:“他们已经投降,跟我们一伙的了!”

  “啊?”

  那居民愣住,呆呆的望着和河工们混在一起的官兵,目中有痛恨,有失望,有无奈。最后只能长叹一声,举着锄头掉头朝那些还在反抗的官兵冲去。

  任万年部的残兵彻底大势已去,看到冲过来的队伍中竟有自已人后,大部分官兵选择了明智的做法——向着身后的同伴反戈一击。

  顽抗的官兵越来越少,任万年彻底没了冲出去的底气,连死战的勇气也没有了。

  万全却是忠心护主,带着十几个亲兵死顶,最后被潮水般的人群逼到了一处院子的墙角下。

  一个接一个的亲兵倒下去,万全也被他认识的孙武郎砍翻在地。

  可能是被万全的死刺激到,最后的时刻任万年疯了起来。他咆哮着将长刀乱舞,却没有章法,看着更像是精神错乱。

  直到一把镰刀砍在了他的脖子上。

  生锈的镰刀并不锋利,甚至很钝,但镰刀的主人却死死拉着镰刀,让那钝了的刀刃切过了任万年脖子。

  突然失去阻挡的镰刀因为用力过猛,反刺到了主人身上,好在并没有割得很深。

  一颗脑袋滚落在镰刀主人脚下。

  望着那颗双眼还没有闭上的脑袋,镰刀主人呆了呆,然后又疯了似的拿镰刀不断的朝那脑袋上砍。

  一直到他没有力气,一直到身边来了个妇人轻轻的抱住了他。

  “阿福,女儿的仇报了,我们回家吧。”

  “啊?”

  阿福的神智还没有恢复,他有些迷茫的看着身边的女人。

  女人在落泪,不远处的人群中,同样也有一个姑娘在落泪。

  ……

  桃花坞的空气中还有酒香味弥漫着,大火虽被扑灭,但放眼可见还有很多浓烟。

  里面已经成为废墟的苏记酒厂大门口,坐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桥上也站满了人,对岸更站满了人。

  黑压压的,足有上万之众。

  大门口摆了一张长桌子,桌子后面站着一帮人。

  都是河工的领头者们。

  盐城县这边以陆四为首,又有蒋魁、夏大军、程霖、陆广远等人。

  山阳县这边以余淮书为首,又有阴阳先生王二、砖瓦匠秦五等人。

  两拨人虽都是河工,虽都起事反抗官兵,但现在却径渭分明。

  “打淮安?!”

  山阳县的河工首领们听了陆四的意见,一个个都是吃惊不小。

  “官兵既然叫我们打败了,咱们就领着大伙回家,怎的就要去打淮安了,那不真成了反贼?”砖瓦匠秦五被打淮安这个想法惊到了。

  “杀官兵就是造反,造了反你秦五爷还想着回去继续干你的砖瓦匠不成?”说话的是没了一只耳朵的蒋魁。

  “是官兵要杀咱们,又不是咱们真的要造反。”

  秦五摇了摇头,为活命而反抗和率众攻打淮安城可是两桩事,怎么也混不到一块的。

  第四十六章 淮军的诞生

  秦五的想法是朴实的,也是现实的,更具有代表性。

  拼命是为了活,活着是为了回家。

  陆四充分理解这个想法,这次的河工起事毕竟是仓促而起,事先完全没有任何舆论准备,比如独眼人,狐狸叫。

  甚至于官兵那边而言也是稀里糊涂,如此单纯的偶然事件,河工们又怎么会真有杀官造反这个念头?

  就是有,平静之后也会渐渐的消散,除非那些真有野心之人,如陆四。

  所以,陆四必须引导河工跟着他干,但这个引导又不能强硬的抛出来,需要有人替他去引导。

  人,有。

  “那又如何,淮安城里当官的是信咱们的,还是信那帮官兵的!你秦五爷说你没造反,官府却偏说你造反,你秦五爷怎么办?”

  卖油郎程霖闷声说了句,他和夏大军等人早商量过了,眼下除了跟着陆文宗往死了干官府,没别的出路。

  “这……”

  秦五没了主意,朝边上的余淮书和王二看去。在他眼里这两位可都是“先生”,肚里墨水比他多,见识也当比他强,所以反还是不反他二位肯定更有想法。

  余淮书眉头皱了皱却没说话,反而是一边穿着件跟道士衣服差不多的王二起身看向陆四,道:“陆兄弟,你要知道大家伙是不得已才反抗的官兵,要说良心话怕是一大半没想过造反,这会估计很多人都想着赶紧回家,突然要他们跟着咱们去打淮安城,你总得有个让大伙必须去的理由吧?”

  “官逼民反还不够么!”陆广远嗡声道。

  “不够,”

  王二摇摇头,“就算如刚才这位兄弟所说,咱们回去了官府也不会放过咱们,但我相信大多数人还是要回去的。事不临头,这人呐总往好处想,哪个愿意往坏处想。”

  “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或许大家伙还会想官府要抓也是先抓咱们这些人。”一直没吭声的余淮书突然插了一句,然后对一旁的秦五道:“你就别想着回去还能给人盖房子了。”

  “啊?”

  秦五一愣,然后“噢”了一声,他不傻,听得出余先生的意思。

  这姓余的倒是个聪明人。

  陆四暗自点头,然后站了起来,环顾四周正凝神看着这边的河工们,疾声道:“我知道大家伙现在想什么,不错,就是我陆文宗也想回家,可大家伙想过没有,咱们既干了这杀官兵的事,那官府能放过我们?!”

  “放不过的!我陆文宗敢肯定,官府一定会和咱们秋后算账,弄不好咱们的家人都要跟着倒霉!”

  “那怎么办?办法不是没有!就看大家伙敢不敢干了!”

  “什么办法?”

  人群中自是有人会问,都不须安排。

  “办法就是把官府打怕!只要官府怕了咱们,那他们就得招安咱们,到时候大家就不是杀官造反的反贼,而是保境安民的官军了!”

  招安,是目前陆四能想到的唯一让河工们愿意提着脑袋继续干下去的指望。

  虽然,他很清楚南都的史阁部会让这些具有朴素安逸特质,并盼望朝廷能够饶恕他们罪行的农民知道王法的无情、击碎他们对于招安的任何幻想,但他依旧将招安当成一个大饼画给这帮河工吃。

  这个画饼很大,也很好吃,连那帮蹲在墙角的败兵们听得都是眼前一亮。

  河工们也沸腾起来,“嗡嗡”的讨论声一下就在石桥两岸起伏起来。

  上有山阳、盐城两个大团队,下则各有以片区为主的小团队,其下还有以寨、乡、跺、灶为主的若干小团队。

  有人的地方就有团队,无论是以所在为钮带,还是以亲情为钮带,这是人的天性决定的。

  大大小小的团体都在讨论打怕官府等招安的主意,没有人制止他们。

  ……

  “陆兄弟还是说说怎么打淮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