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作品:《大流寇精校版

是,明明打小和他一样也怕鬼的老爷却不知哪来的胆量,竟敢黑不隆冬的往那坟场里钻。

  陆四还真不怕鬼,他也不是乱钻,他是看这片坟场的草长得密,怀疑里面可能有鸟窝,想弄点鸟蛋解解馋的。虽说是冬天,可有的鸟不南飞的。

  可惜,在草丛里钻了好一阵也没发现有鸟窝,倒是有只野兔子叫他惊动一跳老高,然后瞬间跑没了踪影。

  没办法,只能灰头丧气的回来挤窝棚睡觉,半道还叫地上的一根枯木绊了下,失手把人家坟头给推倒滚落在地。

  搁前世,陆四多半不会弯腰把人家的坟头重新放好,因为小时候他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就喜欢踢人家坟头。

  这会却不知什么原因竟是给人家将坟头重新放了上去,然后还恭恭敬敬的来了个三鞠躬。

  完事之后四下又看了眼,这才回了窝棚。半夜,被腿疼醒了两次,早上起床陆四二话不说就给自已弄绑腿布了。

  ……

  这边广远一泡尿撒完回来就看到他爹正拎着自家装米的袋子,在往老叔端来的锅中倒米。

  这三天河工们都是吃自家带来的米,吃多少米大家伙也都是平摊。不出米也可以,到时锅开了别往这边凑就是。

  各人肯定都备着能随时吃的干粮,但大冷天的谁个不想吃点热食,因此大家伙没谁不肯摊米的。

  宋五把做饭的差事交给陆文亮了,并说到了淮安工地上也让他继续给大伙做饭,也算是变相的照顾。

  因是早饭的缘故,陆文亮便将大伙的米凑起来熬粥。锅是宋五带来的,还专门配了个铁架子,把锅往架子上一搁就能烧。

  “哪个带山芋的?放几根锅头煮煮啊。”

  宋五昨天夜里被王四的人叫去喝酒,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大清早的还是一身酒气,打个嗝隔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酒味。

  “我这边有,”

  蒋魁从粮袋里摸了四根大山芋递给陆文亮,陆四这边取来菜刀把山芋切成小块放进锅里。陆文亮又从自家粮袋里摸了几根面饼干子放进锅中一块煮了。

  附近没有茅坑,除了有些队伍里的女人需要找个避人的地方,其他人就随意的找个地方便。

  都是帮大男人,家伙什又没见长了三个头,有啥见不得的。顶多是他长你短,他粗你细的,就那么回事。

  宋五回来时一边勒腰带一边对众人说道:“差点忘了跟你们说了……县里赵兵房昨天交待下来了,等进了山阳县大家要紧跟着队伍走,千万不要离开队伍,说是山阳县来了帮北边的兵在拉人当夫子呢……

  咱们是来出河工的,可不能叫这帮人拉了去……万一你们要遇着什么事,一定要记得过来找我,还有千万不要和当地人吵,尤其是当兵的,记住了哇?”

  “晓得了!”

  众人都是点头,出门在外不惹事的道理,那可是祖辈传下来的。

  “五爷,那些北边来的兵不归我们淮安府管吗?”

  陆四折了把芦苇塞到支起的铁锅底下,侧身看向宋五。

  这个问题比较重要。

  第十二章 有刀有铳了不起?

  “我不是说了嘛,这些兵是北边过来的,好像是……噢,对,河南那块来的。听赵兵房说,这些河南的兵凶得很,巡抚大人都得哄着他们,所以府里吩咐下来叫我们躲着点他们,要不然麻烦得很。”

  宋五说完猛的一勒腰带,然后打了个结。他这肚子可不小,不使劲扎的话半道裤子就会松。

  “五爷,河南的兵不在河南,跑我们淮安来做什呢子?”问这话的是住村尾的夏大军,家里几年前给他买了个山东逃荒过来的姑娘为妻。

  这几年打北地逃荒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人为了在淮扬这块太平地扎根,就把闺女嫁给当地人为妻,这样便能受到女儿婆家的照顾,没人敢欺。

  而这种北边过来的人,当地都管他们叫“侉子”。

  陆四他大伯陆有才去年就曾动过给侄、孙娶个“侉子”的念头,也跟人去看了两家,但都没成。

  因为那两家的姑娘长得实在是太瘦,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的,个头还矮,娶回家至少得养个两年才能怀孩子,不然娃生的时候多半难产。

  到时候,不就人财两空了么?

  陆家的条件可经不起折腾,因此哪怕那两家姑娘的父母怎么夸自家姑娘,陆有才都没松口。

  否则,这会的陆四估摸就是个有老婆的人了。

  “你们不知道啊,”

  宋五摇了摇头,撇了撇嘴道:“赵兵房说北边那块全乱了,到处闹流寇,朝廷的兵打不过流寇,在那又站不住脚,就只好往我们南边跑了……”

  言罢,又补了句,“我们淮安这边还算好的,北边海州、徐州那边都叫这些朝廷的兵给祸祸了,听说死了不少人呢。”

  “朝廷的兵怎么祸祸起咱们老百姓来了?”

  周旺很是诧异,他是个安份守己的良民,潜意识里对官府官兵信任的很,因此陡听官兵不保护百姓还反过来祸害百姓,一时之间真是不能接受。

  “当兵的也要吃喝拉撒,朝廷自身都难保了,他们不祸祸百姓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是兵?朝廷给银子才是兵,不给银子那就是土匪,这道理你周二还不懂?”

  宋五这话说的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道理就是这么的简单。

  陆四印象中那四个从北边过来的败将可是在清军过来前,先把淮扬祸祸了一通的。

  只不过,这四个家伙没干出屠城的事来,保留了那么一点点的节操。

  “那这河工出不得了,这朝廷都管不住兵了,人家要是祸祸咱们都没人替咱们做主啊!”

  周旺脸色都变了,他有点害怕。他有老婆儿子,万万不能出事的。

  宋五“噗呲”笑了起来:“瞧把你吓的,没到那时候,咱大明朝还没亡呢……县里,府里,巡抚衙门都在,那北边来的兵也就是一开始没人管,这不现在都归咱们淮扬巡抚管了嘛……我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让你们小心些,少惹事。”

  “噢,噢,那赶情好,赶情好。”周旺松了口气,不住点头。

  一边的夏大军却不以为然的冒出一句来:“一帮子连流寇都打不过的残兵败将有什么好怕的,大家都是两只手两条腿,他们真要祸祸咱们,咱们就这么容易让他们给欺负了?”

  正烧火的陆四抬头朝夏大军瞥了眼。

  身体原主人给他的记忆中,这夏大军天生胆子大,在家的时候不是去帮人抬尸体下葬,就是去帮杀猪的打下手,时间久了一身的凶气狗见了都怕。

  不过人却是个实在人,谁家有事叫他一声肯定去帮忙。前年隔壁村有个小孩大冬天的掉河里,也是夏大军一个猛子扎进去把人救上来的。

  “你晓得个屁!”

  宋五白了夏大一眼,嘿嘿一声道:“人家是打不过流寇,可人家手里有刀有铳,咱们有什么?……你有本事拿扁担和他们打了看看,望望是人家凶还是你凶。”

  “有刀有铳就了不起啊,”

  夏大军还是有些不服气,不过却没再吭声,似乎也知道自已再不服气也是个老百姓,那当兵的再什么不是也是拿刀的。

  真碰上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