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作品:《新书精校版

九为玄龙石,十为神井,十一为大神石,十二为哀章所献铜符帛图。

  十二神器就收藏在寿成室王路堂中,摆在内朝大殿上祭祀,此乃朝廷官方供奉的至高神“皇天太一上帝”降下的神瑞。

  可不比刘家蛐蛐一把斩蛇宝剑强多了。

  任何胆敢对新室正统心存质疑的人,岂止是不忠不孝,简直是在亵渎神意天命!要遭天谴的!

  最后,哀章用他那口音浓厚的雅言说着拗口的话:“申命之瑞,浸以显著,至于十二,以昭告新皇帝。新室既定,神祇欢喜,申以福应,吉瑞累仍。”

  十年过去了,按照哀章的说法,天下仿佛出现了灵气复苏,以至于找到的麟凤龟龙,众祥之瑞,七百有余!

  什么黄龙在江水里游啦,王家祖宗墓门梓柱生枝叶啦,母鸡一夜之间变成了公鸡啦,也不知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第五伦都听愣了:“这是……灵气复苏了?”

  若这些全是真的,那这时代,改名叫“神话版新朝”得了。

  幸亏第五伦几个月来仔细观察过,这世界确实还在他所熟悉的物理规则下运行,没有超出他认知的事情——穿越除外。

  总之,平均两个月一个祥瑞,依据天人感应的理论,王莽新政,果然是追美三代之治,天下大同啊!比前朝什么昭宣中兴不知高到哪里去。

  哀章在那抑扬顿挫宣扬君权神授,在场众人还真听得津津有味——能不有味么?两千年后,信谶(chèn)纬预言,信《推背图》,整日大谈祥瑞的高级知识分子甚至是官员,也不少嘛。

  但毕竟业务还不熟,哀章等辈的造假能力跟后世比,实在太差劲,第五伦光听都觉得破绽百出。

  第五伦颇觉荒唐滑稽,忍不住露出了笑,连忙摸了下嘴唇憋回去。

  这时候他却注意到,坐在自己左方的一人,也在低头忍笑,手紧紧拧着大腿,以免乐出声来。

  正是先前嚷嚷着休沐要去“章台街”寻花问柳的年轻郎官。

  这时,哀章的宣讲也接近了尾声,他好歹做过太学生,用一句诗经里的话作为结束语。

  “《诗》曰:‘宜民宜人,受禄于天;保右命之,自天申之。’此之谓也。诸君当谨记,皇天明威,黄德当兴,隆显大命,属陛下以天下,新室万年!”

  “新室万年,陛下万年!”

  第五伦违心地跟郎官们一同山呼,等到起身回头时,那个低头暗笑哀章的年轻郎官,却笑呵呵地站在他面前,开口就是浓厚的赵魏口音。

  “这位君子,方才何故憋笑?”

  第五伦摇头:“我只是在忍笑,仁兄却几乎笑出了声,难道不是一百步笑五十步?”

  二人心照不宣,再度乐了起来,第五伦朝他拱手:“吾乃列尉郡人,第五伦,字伯鱼。”

  对方也礼貌回礼,站得笔直:“巨鹿郡人,耿纯,字伯山!”

  ……

  第37章 你信么

  “伯鱼就是那位‘义折强弓’的第五郎罢?”

  “哦?伯山居然认得我!”

  第五伦还以为,自己的名声是传不出列尉郡的,不成想才半个月就到常安来了?

  京师人物荟萃,郡国豪杰齐聚,每天都有无数新鲜的事迹,刚刚流行的事物转瞬又会被人忘记。想要在此显名,比在长陵难上十倍百倍,所以第五伦入京以来颇为低调,连声望都懒得刷。

  第五伦嘴上谦逊:“正是我,但那只是乡人夸大之言,不足为信。”

  “伯鱼太过自谦。”

  耿纯摸了摸自己那看上去总是快掉的冠:“上次休沐时,我去拜会同宗亲戚茂陵耿氏,便听人说起过你。能让原涉大侠赞誉的人可不多。再者,伯鱼这姓太少见,只要听一遍,想忘都难。”

  嗯,确实难忘,除非和第一第二第三直到第八放在一起,就傻傻记不清楚了。

  还有,原涉称赞自己了?第五伦真不知道,看来有空还得去茂陵会会原大侠,顺便将万脩那把断弓修好还他。

  这时候,第五伦却发现了一件尴尬的事。

  耿纯倒是知晓他,自己却对耿纯一无所知,看其性格,应该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这违心的“久仰大名”四字还真不好说出口。

  “伯山前些年在太学读书过吧?”

  一旁的景丹却来帮第五伦打圆场了,他上前自报了姓名,笑道:“你我应是同年入学,只是师承不同,但巨鹿耿伯山之名,我还是听说过的。”

  景丹又对第五伦介绍道:“伯山之父,乃是济平郡(定陶)大尹。”

  原来是两千石之子,难怪耿纯不过二十余岁,就能把太学、孝廉郎官一起上了。新朝有规定,六百石的“元士”以上,他们的儿子可以直接到太学旁听,也难怪景丹心心念念想做到六百石,为的就是后代赢在起跑线上。

  而举孝廉时,二千石之间也经常会做些PY交易:错开年份,相互举荐子侄。所以孝廉名额中,真正“寒素清白”的人少之又少,像第五伦和景丹这种,已算异类。

  耿纯与二人来到郎署偏僻处后,说起方才为何忍不住发笑。

  “那还是十年前,我家中母鸡下了个双黄的鸡子,庖厨打开后,传于众人观看。”

  “当时宋子城中,有一个燕地方士名叫西门君惠,他好天文谶记,正在我家做客,便说这是祥瑞,与新室开创有关系,当献于常安。”

  “我当时年少,十分不解,难道这牝鸡,是受了天子隔着数千里的感应?”

  这话把第五伦再次逗乐了,这耿纯虽为大尹之子,却对新朝皇帝颇为不敬,也是个潜在的反贼啊。

  耿纯话语诙谐:“于是我便偷偷带着蛋去厨中,放进水里煮了,撒了盐,两口吃下,味道与普通的鸡子并无区别,之后也无任何奇异之事发生。”

  “倒是那西门君惠大呼可惜,还说什么本可以籍此封侯,汝等说这可不可笑?”

  确实好笑至极,新朝刚建立时,谄媚之徒见王莽喜欢谶纬,便疯狂向朝廷猛报祥瑞,这里的猪崽长了三条腿,那里的麦禾生了双穗。献得快的人,竟还真被封侯,搞得五等爵制大大贬值。

  最后,连常安人街上见了都相互戏言说:“唯独你没有接到天帝的命书么?”

  而“十一上公”里,也有人利用谶纬谋取私利,想搞什么“周召分治”,架空王莽。甚至利用“天书”求娶王莽的女儿,便是那位住在宣明里对面的黄皇室主。

  五威司命陈崇进言,谶纬符命已成了双刃剑,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王莽立即采取措施,宣布胆敢自行制造者一律逮捕入狱。朝廷需要的符命,只能由他直接指挥的“五威将率”这机构发布,才断了祸乱之道。

  “故而那西门君惠也没混上封侯,如今做了直道侯王涉的宾客,依然在谈谶纬。”

  风口没了,现在还拿着谶纬祥瑞梦想轻松封爵的,那就是真猪。

  耿纯离开后,景丹看着第五伦道:“如此说来,伯鱼莫非和桓君山一样,不信谶纬祥异?”

  桓君山,正是那个前些天在扬雄家对第五伦阴阳怪气,事后也没来跟他道歉的桓谭。

  过去十年,朝臣为了讨好王莽,宣扬图谶成风,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