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节

作品:《汉鼎余烟精校版

事,连连赞叹。

  一边发问,马谡又一边观察周围情形。他注意到,境内往来的民人衣着都很破旧,有人用草绳当做腰带,有人光脚没有鞋履,但从脸上气色来看,至少近期是颇吃过几顿饱饭的。他们看到骑队时,也鲜有害怕表情,很多人认得雷远,还有人躬身致敬。

  他不禁想到:“曾听说淮南一带连年征战,民不聊生,遂有诸多豪族在深山中聚啸亡命,肆意妄为。本以为庐江雷氏便是此等贪残凶暴的豪族,靠武力挟裹百姓,驱使他们如同牛羊……现在看来,竟是完全相反。这位庐江雷氏的小郎君,实是一位极具治理才能的良吏。”

  他堕在骑队的最后,再次看了看那座亭舍,又想到:“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尚之风,必偃。因为上官有意于治理,基层的吏员才会如此积极地参加增加治理技能的学习和考试;因为上官使百姓们对未来充满期待,百姓们才会让自己的孩子上学念书啊。显然,续之在乐乡做的,远比我们看到的更多。”

  与此同时,雷远和关平、刘封正在提起行军作战的琐事,各自满腹苦水,偶尔找到一个共同点,俱都摇头苦笑。

  雷远事务繁忙,哪怕社日也不停歇,他也并不像当代的武人那样酷爱射猎。所以,原本只想勉强抽出时间陪同关平半天。但此刻,当他策马慢行着,与同伴们一路闲聊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原来也可以享受弥足珍贵的轻松愉快。

  关平周密、刘封刚猛、霍峻沉稳、马谡见事明快、而习珍、向宠,也都是令人颇具好感的少年人。这些人,几乎可以算是左将军府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他们彼此十分熟悉,雷远感觉得到,他们也对自己投来好奇和友善的目光。

  这些年来,玄德公始终以宽仁爱民为号召、以兴复汉室的旗帜与北方强敌对抗。目前为止,玄德公的部下们,绝大部分都认同这一理念,并且为了实现这一理念共同经历过诸多的艰难险阻。

  所以,他们首先彼此视为志同道合的伙伴,而非争夺功名利禄的竞争对手……对新来者,他们也抱着同样的态度,至少目前为止如此。

  在谈说的时候,雷远看看眼前的这些人,又忍不住想到了他们的未来。在原本的历史上,此后数十年间,他们有人牺牲,有人获罪,有人死于政治算计,有人英年早逝,也有人泯然无闻。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莫测,在不可知的乱世浪潮中,每个人唯有努力向前。

  第0147章 来客(五)

  道路平坦宽敞,行动也快捷。不过半个时辰,一行人就抵达了刘封念念不忘的湖泽。

  因为湖泽广大、地形又复杂,雷远额外调动了两艘快船装运物资;从者们得以轻装在外围步行列队驱赶猎物,而刘封、霍峻等人轻骑前进,直入湖泽深处。首先以骑术精良之人在湖泽边缘往来纵马奔驰呼喝,迫使猎物惊恐逃窜,然后纵骑射之。

  雷远和关平立马于山坡上,向湖泽的方向眺望。他们看见春草在起伏的湖畔横生着,远处嫩色的芦苇丛随风而动,被芦苇掩映着的平静水洼反射出金色的阳光,间或有猎物跑过,或者大鱼泼剌出水,使得波光闪动不休。这样的风景,很快就让人心旷神怡。

  雷远看到霍峻步行在芦苇丛中前进,身影时隐时现。初见面时,这位枝江小豪族的首领言语客气文雅,以至于雷远误以为他是个处理杂务的文官,后来才知道他是正经领有部曲的中郎将,曾经多次参与厮杀搏斗的。

  此刻霍峻正借着芦苇掩护,缓缓逼近一头野鹿,他的脚步越来越慢,许久才踏出一步,而手中的强弓渐渐拉满。野鹿虽然几次抬头竖耳地警惕观看,却始终未能发现异样,终于被霍峻迫到二十步以内,一箭正中额头。

  “好!”雷远轻轻拍掌赞叹。他也是有眼光的,知道霍峻的耐心和沉稳都非同寻常;而能把这种角弓稳定拉开,需要的力量和技巧,也远比凭猛劲急射要强。

  关平笑道:“主公曾经称赞仲邈兼资文武,乃荆楚佳士。不久之后,想必会有他施展身手的机会。”

  “确实如此,仲邈的见识和身手都非同寻常。”雷远连连点头:“主公麾下英俊齐聚,这是长久以来仁德远布所致,实在令人佩服。”

  此时稍远处众人一齐惊呼,又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原来一头极其雄健高大、带着树枝般粗壮鹿角的公鹿忽然从林木中猛冲出来,四蹄翻飞着,竭尽全力地向人少的地方狂奔。几名扈从纷纷搭箭去射,大多数都落空了,有一两支箭矢刺入公鹿强壮的肌肉,丝毫都没有作用。

  刘封咆哮一声,策骑自侧面追赶过去。他保持着坐骑奔驰的方向与公鹿大致平行,随即张弓搭箭。他用的是强弓重箭,一箭过去,箭簇在锐响声中破开皮肤,深深贯入那公鹿的腹部。但那鹿也真是生命力旺盛,身上带着几支箭矢,仍然跳跃奔驰不休。

  眼看公鹿就要冲出人群包围,刘封加速催马,探出强健的手臂猛地挽住它的头颈,随即飞身下马,猛将它扳倒在地。这套动作实在是惊险到了极处,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起来;而扈从们或催马,或发足狂奔过去救援。

  那公鹿头颈被勒,初时惊惶挣扎了几下,蹬得满地草叶飞扬,但刘封大吼着发力,很快就勒断了它的脖子。

  相比于刘封和霍峻两人,向宠、习珍的收获就有些乏善可陈。这倒未必因为射术不佳,和下属部曲经验不足也有关系,他们在惊动猎物的时候,站位过于紧密了,反而在队列两旁留出了空隙,猎物稍一变向就可以轻易逃脱。而马谡兴冲冲地带着他为数不少的仆役们围住了一处杂木横生的水洼,甚至还命人点起了火把作为威慑,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

  正观看间,雷远侧方的草丛中窜出一只野兔,贴着地面绕了个圈,往远处跑去。

  关平举手指着那兔子:“续之不试试吗?”

  雷远对射猎并不热衷,但既然关平说了,那也不妨一试。他从弓袋里抽出角弓,策马向前,待到接近了那只野兔,瞄准了就是一箭。

  射偏了。

  以他的射术,想要对付如此活泼蹦跳的兔子还是难了点。想要射第二箭,却扯动了右臂的刀伤,瞬间剧烈疼痛,额头上都冒出冷汗。这样的场合可不适合惨叫呼痛,雷远咬了咬牙,单手勒马,大声喊道:“含章!看你的!”

  李贞正策马跟随在雷远稍后方,他的射术几属天授,超出同侪极多。听得雷远呼唤,他几乎不凝神细看,抬手的瞬间一箭飞出。

  只见一道银光掠过雷远身旁,那兔子便翻身滚倒。

  雷远催马上前几步,提起兔子耳朵向等候在原处的关平示意。

  关平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续之,你竟不觉得羞愧吗?”

  与此同时,湖沼边马谡的僮仆们一齐大声鼓噪。在马谡的指挥下,他们用了各种办法,终于从杂木深处迫出一头极其巨大的野猪。这头野猪半人许高,獠牙狰狞,怕不有三四百斤重,嚎叫着左右冲击的样子,简直比曹军的重骑还要凶悍些。

  马谡用僮仆们组成的防线几乎瞬间就崩溃了,好在向宠距离不远。更叫人佩服的是,向宠的部下们居然还携带了几面轻盾。天晓得出来射猎要带这东西作甚,如果说是刻意准备的,那向宠的行事风格也未免太过周到了。

  于是两家合力,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