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作品:《小阁老精校版》的精舍外,看着那座照亮夜空的琉璃宝塔,良久方长长一叹道:“若无此塔,漫漫长夜黯淡。若无赵施主,我大明诗坛亦漫漫如长夜哉……”
又出了会儿神,他才在小沙弥的搀扶下,迈步进了精舍。
精舍中,陈设看上去十分简洁。仅有一几一炉香,一画一蒲团,一琴一书架而已。
只不过,那张五尺长几乃沉香木精雕细琢而成。几上错金博山炉中,焚着深海龙涎香。琴案上的松石间意琴乃宋徽宗御制。书架和地板,全都是紫檀木制成,架上书籍无不是唐宋古本、秦编汉简。
唯一略显跳脱的,是墙上那副唐寅所绘的《吹箫仕女图》。
画是好画,吹箫的美人也赏心悦目,但这是佛门清净之地啊……
雪浪却甘之若饴。
他在小沙弥的服侍下,除去身上的袈裟,端坐在蒲团上,呷一口昨日才刚从龙井运来的明前茶。
“将这五首诗并那《蝶恋花》一同付梓,找最好的书局,用最好的纸张、最好的雕版,我要三天内传遍金陵!”
雪浪搁下茶盏,从袖中掏出那五首诗交给小沙弥,又万分遗憾道:“可惜,那疑似《木兰辞令》只得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无缘拜读全词,赵施主真是狠心。”
说着他忽然眼前一亮道:“有了,就用这七个字作为诗集的名字。”
“是‘人生若只如初见’吗?”雪浪的小沙弥也有相当的文学造诣,闻言露出神往之色道:“比下去了,七个字就把师兄比下去了。”
“需要你提醒吗?”雪浪没好气瞪一眼小沙弥,心悦诚服道:“贫僧虽然才华出众,但萤火之光,岂可与皓月争辉?”
“哇,师兄居然学会谦虚了。”小沙弥吃惊道。
“少贫嘴。”雪浪敲一下他的光头,又问道:“赵施主父子的情况,弄清楚了?”
“弄清楚了。”小沙弥便奉上刚刚抄写好的一摞纸。“请师兄过目。”
雪浪一边神情舒展的饮茶,一边看着那几张纸,渐渐地,他那张俊俏如处子的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
良久,雪浪将那摞纸重重拍在几案上,义愤填膺道:“高贼因一己之私,打压不世天才,害我大明诗坛无主!真是千古罪人,吾当执而诛之!”
“师兄又犯嗔念了……”小沙弥一边擦拭溅在桌上的茶水,一边皱眉道。
“我知道,但是可忍孰不可忍?!”雪浪却依然怒不可遏,站起来在檀木地板上来回踱步道:“我说赵施主为何如此低调,打死不愿认下自己作的诗!原来是怕名声太响,再招来高新郑的打击报复!”
寻思片刻,雪浪沉声吩咐道:“这诗集先缓一缓,以免给赵施主惹麻烦。”
说着他几案前端坐下来,挽起中单的袖子道:
“研墨,我要给王盟主写信,请他为我诗坛主持公道!”
……
早晨,赵昊起床时,赵守正已经不见了人影。估计是怕和儿子照面……
赵昊心中暗暗反省,是不是最近对父亲严厉了点,感觉亲子关系都有点紧张了。
哎,主要还是因为秋闱心焦啊……
不过这似乎很不利于考生备考,看来自己也该检讨一下,尽量给赵守正一个宽松的备考环境。
洗漱完毕,他本打算喊上高老汉去趟早餐摊。
但忽然想起今天,是跟唐友德约好的日子,便没有出门。
正想让高武上街买早餐,却听敲门声响起。
“门没关,自己进来就成。”高老汉应一声。
便见一身绿色粗布裙,头簪木钗的巧巧姑娘,提着个沉重的竹篮进来。
高武忙迎上去,接过竹篮。
“呀,巧巧又来送饭了。”高老汉笑道:“你弟弟一早就跟着老爷去坐监了,可吃不着你送的饭了。”
“我爹让我送过来的,给谁吃都一样。”巧巧朝高老汉暗暗扮个鬼脸,威胁他不要乱讲话。
“方老板太客气了。”赵昊微笑着招呼巧巧道:“巧巧姑娘也一起用?”
“我比你大,要叫姐姐。”巧巧一边将冒着热气的笼屉和汤碗摆出来,一边认真的强调道。
“呵……”赵昊置若罔闻,先拿起个小瓷瓶,往汤碗里倒了些奇怪的粉末,搅拌均匀后才小口喝起来。
看他喝汤的样子十分从容优雅,不知怎地,巧巧却怀念起那个连包子都吃不起的穷小子来。
“我脸上有花吗?”赵昊夹一个汤包,奇怪的看一眼巧巧。
“没有,我回去了。”巧巧脸一红,转身就走。
“明早不用再送了。”赵昊在她身后说道。
巧巧的脸色一白。
“我会去你家吃的。”赵昊又补充道。
巧巧的脸更红了。
第五十四章 花钱如流水
看着巧巧略显慌乱的背影,赵昊不禁叹了口气。
“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都不问,我往汤碗里加了什么?”
他是故意将那干贝素秀给巧巧看的,想让她回去先预热一下,这样明天过去也好开头。
“嘿嘿,公子别费劲了。”高老汉摇摇头道:“女娃娃的心思,哪能猜的透?”
“嗯。”赵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便不再想这一茬。
……
那厢间,唐记南货店已经开门纳客。
伙计们麻利的将店中的百货搬到门口展示招揽,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却没人敢说一句话。
三天前,唐老板将他们叫醒,当着他们的面,亲手将刘狗儿双腿打断,然后送去县衙。昨天,便传来刘狗儿在大牢中瘐死的消息,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心说定然是唐老板买通了狱卒,动了手脚,在过堂前要了刘狗儿的性命。
眼看老板在店中坐立不宁,谁敢触他的霉头?
还是掌柜的实在看不下去,小声道:“东家,你这是怎么了?”
“唉,不还是前天说的那事儿吗?”唐老板看看外头天光大亮,抓耳挠腮道:“今天是约好的日子,我他娘的还没想好,到底去不去呢。”
“既然如此纠结,那就不去了吧。”掌柜的建议道:“那孩子虽然老成,但怎么说也是个十四五岁的破落纨绔,老爷的钱也不是大水冲来的,犯不着拿这么多钱陪他过家家。”
“你说的没错,”唐老板点点头,却又摇头道:“但我总觉着那小子有些不凡。”
“我十一岁离开歙县出来当学徒,干了二十八年的买卖,见过的人何止上万?”说着他苦笑一声道:“能让我有这种感觉的寥寥无几,上一个还是沈状元。”
“东家是说那位抗倭的状元公?”掌柜的不禁咋舌道:“人家可是文曲星下凡,虽然结局惨了点……”
“不错,说来也巧,沈状元也是休宁人。不过我感觉,那小子可能还要更胜一筹。”唐友德说着自己都笑了,怎么能拿个毛孩子,跟嘉靖二十年的状元公沈坤去比呢?
但他也就此拿定了主意,将桌上那张会票收入袖中,起身道:“备车,就当是搏一把了,赔了老子认了!”
其实这话有些卖乖了。经过这几天调查,他确定丝价已经几乎到了底谷。赵昊说的是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