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作品:《小阁老精校版

满脸兴奋的样子,应该不是内急。

  怕是想到法子了。

  赵昊心下一松,暂时没有现身。

  户部街因南京户部都税司设立于此而得名,其繁华程度还要超过鼓楼外大街许多。不过赵昊此时无心领略,紧紧跟在赵守正后头,唯恐一个不留神就走散了。

  紧跟慢跟,便见他进了家悬着‘德恒当’黑底金字招牌的当铺。

  “德恒当……”赵昊忽觉有些眼熟,将头上的毡帽压了压,低头进了当铺。

  这家德恒当规模极大,光柜台后的朝奉便有七八位,柜台外还有十来个招呼的伙计。看到赵昊进来,马上有人上前招待。

  “小客官要当东西吗?”

  赵昊并不做声,只是指了指前头的赵守正。

  伙计便把他当成了赵守正的跟班,不再搭理。

  只见赵守正来到个高可及肩的柜台前,仰头对里头的朝奉道:“敢问,贵东家张世兄可在店中?”

  朝奉一听对方,称呼自己东家为世兄,便不敢怠慢,赶忙转出柜台,请他到一旁的小客厅吃茶。

  好一会儿,一个满面笑容,腆着肚子的高个子,掀开帘子从后头出来。

  一见那人,赵昊恍然,这不正是那天到府上去放高利贷的张员外吗?!

  他从旁听了会两人的对话,这才明白,原来赵家和张员外都是徽州老乡。赵家是休宁的,张员外是祁门的,两家是邻县。从前张员外便靠着这层关系,这才搭上了南户部这条线,摇身一变成了半官半商的南京富豪。

  原来赵守正之前从没进过当铺,却总是听闻当铺吃人不吐骨头,因此想找个熟人开的店,以免被宰。

  ……

  只见赵守正解下了腰间的玉佩,递给了张员外。

  “张世兄,这本是我心爱之物。所谓‘吾独穷困乎此时也’,若非实在没办法,断不会拿出来当的。”便听他叹气道:“还请世兄看在家父多年照拂的份上,高抬些贵手,一个月内,我必拿钱来赎。”

  “贤弟放心,你既然到了我这里来,愚兄自然不会让你的失望。”张员外真诚的笑容,让人感到十分亲切,他看一眼一旁的朝奉道:“愣着干什么,快点看看,赶紧拿银子给我贤弟救急。”

  “是是。”朝奉点头哈腰的接过了那玉佩,先是在灯前仔细端详片刻,又掏出个铜钱大小的水晶放大镜看了半晌,方一脸为难道:“这……”

  “有话直说,贤弟又不是外人。”张员外皱眉道。

  “那小人就实话实说了,赵二爷勿怪,这玉佩怕是并非陆子冈的手笔,”朝奉说着,将那玉佩翻到背面,指着上头镌刻的‘子冈’落款道:“陆子冈的落款遒劲有力,端庄周正。但二爷请看,这里刀走过的线条,过于流畅,但显生硬,缺乏圆润,且刀口线两边不同程度有崩口现象,陆子冈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啊,是吗,我都没注意过?”赵守正不禁倒吸口冷气,忙接过玉佩和放大镜仔细去看,感觉真如对方所说一般。

  “如今世风日下,造假卖假的人数不胜数,有好多本身就是顶级的匠师,他们拿仿造的玉器来当铺抵押,拿到银子后便一去不返。我们也是防不胜防,时有打眼。”那朝奉叹口气道:“再者当铺收当,目的只是抵押,等当期一到,钱款一清,东西还是要物归原主的。所以保险起见,我们收当这类玉器时,只看其玉质、大小、雕功,其它一概不论。”

  “这样啊……”赵守正点点头,问道:“那贵店能出多少啊?”

  “十两银子。”朝奉说道。

  第二十一章 本钱

  “十两?”赵守正闻言,面现难色道:“这也太少了点吧,当初收这玉佩时……”说着,却自己咽下话头,郁郁道:“打眼的事,说它作甚。”

  “二爷也别觉着委屈,这行的规矩便是如此,除非你能把陆子冈喊来,不然我们只能按照玉材本身的成色来估价。”便听那朝奉一脸无奈道。

  “你这样就不对了。”只见张员外一脸不悦道:“这是我贤弟,求到门上了,十两银子拿的出手吗?”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道:“我做主了,再加十两,拿二十两银子来。”

  “这,东家……”朝奉一脸为难。

  “少废话,去。”张员外摆摆手,不容分说。

  那朝奉只好去端了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搁着一张写好的当票,还有十锭二两一个的小元宝。

  赵守正虽然觉得二十两有些少,但毕竟张员外给了面子。再者昨夜说过大话,他若空手而归,岂不让儿子失望?

  “贤弟见谅,这当铺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为兄给你加一倍,都要跟他们好费口舌。”只听张员外温声道:“当然,你也可以不在这儿当,去别家看看也一样,为兄绝不会有意见的。”

  “也就是我们东家念旧,别家要是给超过十两,小人立马金盆洗手。”那朝奉言之凿凿道。

  “唉……”赵守正叹口气,虽然有些不舍那玉佩,但想到这样也好,将来赎当花费也是寥寥。便点点头道:“好吧,多谢世兄照拂,来日若是时来运转,必有厚报。”

  “这话就见外了,你我亲如兄弟,日后有难处只管开口。”张员外笑容可掬道。

  朝奉便将那当票摆在茶几上,请赵二爷签押。赵守正低头仔细看看那字迹潦草、不忍猝读的当票……他没忘了儿子上次的提醒,但凡签字之前,要先好好看看文书。

  ‘这都写得什么鬼玩意……’赵守正暗暗腹诽一句,勉强读完了当票,见当期一个月,利息也不离谱,这才在上头签字画押,拿钱走人。

  见朝奉收起当票,张员外便起身,客气的将赵守正送出门去。

  赵昊赶忙面朝向里,避开了赵守正的目光。准备稍等一会儿再出去,以免被父亲撞见。

  ……

  待送赵守正出去,那张员外和朝奉两人转回了客厅,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只见张员外爱惜的摩挲着那枚玉佩,得意洋洋的对朝奉道:“当今隆庆皇帝深爱陆子冈的作品,估计年内就会将他召去大内,这可是他技艺大成的真作,而且是罕见的于阗玉佩,现在二百两也拿不下来。”

  赵昊转身刚要离开,听到这句话,登时就定住了身形!

  原来这玉佩根本不是赝品!

  这两人一唱一和,居然连他都被唬住了,遑论赵守正了……

  “这漏捡的,过瘾!还是老板老辣,几句话就让赵二爷信了实,把真的当成了假的。”山羊胡朝奉竖起大拇指,马屁山响。说完又自得地笑道:“而且,这赵二爷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活当居然可以变死当。”

  “他个书呆子能看出来,我还开什么典当行?”张员外得意一笑,将那玉佩交给朝奉保管道:“没有这种不通俗务的落难公子,我们赚谁的钱呢?”

  看着两人谈笑风生的进去里间,赵昊想要追上去理论,但开当铺的黑白通吃,吃亏的一定是他这个少年。

  姓张的,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昊咬牙切齿而去。

  ……

  赵昊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赵守正正站在巷口向外张望。

  看到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