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

作品:《奉天承运精校版

远镜一看,叛军在山下架起了小炮,火力正在策应冲锋的敌军。

  “令,罗千户,立刻攻击敌军炮阵!”

  “得令!”

  这时敌军已冲到一百步,耳边只听得嗖嗖之声,头顶上箭羽像雨点一般洒将下来,官军死伤无数,没死的向下边凌乱开火。

  “大人,炮架好了。”

  “立刻炮击!”

  “稳住防线,后退一步者,杀!”

  不出半炷香功夫,敌军便冲近,在“啪啪……”声中,又倒地一片,转瞬便短兵相接,杀成一团。

  “轰轰……”弗朗机车炮轰鸣了起来,不时人群中便胳膊大腿乱飞,有的炮弹精度不够,炸到了自己人中间,被炸死的也只能活该倒霉。

  “令罗千户增援!”

  七姑娘山战略地位重要,两军一个照面,就发生了恶仗,战斗从上午打到下午,死伤惨重,官军借着地形优势和装备精良,以少胜多,大破叛军五千余。

  次日,毕自严率主力,也到达了七姑娘山,褒奖了有功将士,并承诺将此战功劳,上表朝廷。

  西虎营驻扎在七姑娘山,旁晚十分,毕自严的传令官到了营帐中,令赵谦军一面修整,一面都运粮草,主力将于明日向建宁府进军。

  对于此举,赵谦大惑不解,毕自严一面要上疏为赵谦请功,一面体恤西虎营将士,前军作为后部,很明显是在照顾赵谦。而赵谦是毕自严的对头温体仁的人,毕自严当初还当面谩骂温体仁“奸臣误国”。

  毕自严照应赵谦,让人疑惑不解,不过赵谦看着那些呻吟着的伤兵的惨状,倒是从内心里,对毕自严有些感激。

  天气晴朗,明月东升,赵谦刚吃过晚饭,信步在山顶走动,侍卫按刀立于月下,乍一看去,在月光的映衬下,侍卫笔直的站姿,看起来十分雄壮。

  赵谦习惯性地抬起头,望着天空深吸了口气,还带着白天未消散的硝烟味,赵谦信口吟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这时一个老头的声音接了过去:“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赵谦回头一看,见是毕自严,忙躬身执礼道:“下官拜见阁老。”

  毕自严扶起赵谦,漫不经心地说道:“岳将军二十六岁便名震天下,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说罢上下看了看赵谦。

  赵谦忙说道:“下官敬仰岳爷爷报国之心,常以之自勉,奈何下官已而立之年,至今无甚建树,与岳爷爷的功业相比,汗颜之至。”

  赵谦初到明朝那会,是二十五岁,不觉已过去五个年头,到崇祯四年,已经三十岁的人了,故称“而立之年”。

  “岳将军官居湖北京西路宣抚副使,而廷益现在已是左都御史、浙直总督,二品大员,廷益年少才俊,能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已经很让人羡慕了。”

  赵谦就算再无耻,也不能明说自个“比岳爷爷还牛X”吧,所以急忙客气道:“岳爷爷忠君报国,名垂青史,岂能以官职论英雄,下官实不敢与岳爷爷相提并论。”

  “好!”毕自严叫了个好字,“好一个莫以官职论英雄,廷益此语一出,让人好生敬佩。”

  赵谦正在纳闷,今儿个毕自严怎么老是说好听的抬举人呢?

  这时毕自严指着前边,七姑娘山南面说道:“西面的官道直通建宁府,东边还有一条官道,可以借道泉州……”

  郑芝龙的老巢晋江安海镇就在泉州。赵谦脱口而出道:“下官有一事不明,阁老何不率精锐,直取泉州?”

  赵谦的话刚一出口,顿觉上当。毕自严从《满江红》说起,又闲谈岳飞,就是等赵谦问出这句话来。毕自严居心何在,请看下章。

  段二八 置死地后生

  夏天蚊虫很多,在大帐中嗡嗡乱叫,搅得人心烦。长随小林忙在帐中焚香,以驱蚊虫。赵谦走回大帐,仆人忙走过来帮他卸甲。

  这种铁甲乍一穿上去,冷冰冰的很是舒服,可时间一长,将里面的布料紧紧挤在了身上,非常的热,赵谦脱下衣甲,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仆人又打了热水进来,赵谦坐到藤椅上,舒舒服服地准备泡脚。

  这时小林走到帐门口,躬身道:“禀东家,韩先生来了。”

  “快叫他进来,来人,泡茶。”

  韩佐信拍了拍长袍,走进大帐,说道:“大人可见着毕阁老了?”

  “见着了,毕阁老刚刚才回去。”赵谦指着旁边的椅子道,“佐信请坐。”

  韩佐信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慢腾腾地喝了一口,等着赵谦说毕阁老的事。

  赵谦见罢笑了一下,这个韩佐信,从来不肯多说一个字,“我看毕阁老是想逼郑芝龙求和,这才不直取泉州,速战速决。但他却作出一副满心要战的样子。方才用语言激我,就是想借我之手向朝廷疏呈厉害,促成和谈。”

  韩佐信道:“毕阁老善理财,他如何看不到海贸之利?肯定在盘算着和郑芝龙分成,只是想大人为他先锋炮灰罢了。如今想来,毕阁老此前在庙堂之上,痛骂元辅,一力主张要和谈,最后落得身陷大狱,乃是一苦肉之计,却相当高明。”

  毕自严在进大牢之前,虽已位列九卿,但名声仍然不大,说话缺乏影响力。待他大胆与元辅争锋相对,不惜己身之事发生后,朝野清流,顿时对之崇敬有加。

  恰逢曹化淳在皇上面前说温体仁有党,皇上对温体仁警觉,怕其只手遮天尾大不掉,又有清流三番上疏为毕自严求情,于是毕自严就被放了出来,还官复原职,现在他的声势威望,和以前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毕自严总理五省军务,看到了海贸的巨大利益,但是现在皇上还拉不下脸面,要与背叛自己的人和谈,所以毕自严就想到了赵谦。赵谦的后台温体仁现在整日提心吊胆,无法摸透皇上的圣心,朝中又有人弹劾赵谦挪用重金,培植私兵,拥兵自重。毕自严暗示着赵谦,如果帮毕自严办成和谈这件事,或许他毕自严能拉赵谦一把。

  韩佐信摇摇头道:“他毕阁老倒是打得好算盘,叫咱们做炮灰,他坐享其成,咱们又不是傻子。”

  “不,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赵谦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这时,韩佐信突然喊道:“大人还未脱鞋。”

  赵谦埋头一看,自己竟穿着靴子放进了脚盆,忙提了起来。

  韩佐信又道:“大人的意思是……”

  “皇上要控制这么大一个国家,这么多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大伙都拉帮结派,都对皇上阳奉阴违,还得成什么样子?换个角度想就能像明白了。佐信,你觉得,在皇上心里,什么样的人最靠得住?”

  韩佐信想了想,小声说道:“恐怕还是太监。”

  赵谦笑了笑,说道:“宫里的公公,无子无家,皇宫就是他们的家,皇上是他们唯一的依靠,公公别无选择。没有选择的人,才是最靠得住的人。”

  “大人的意思是……”

  “兵家有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毕阁老能用苦肉计,我们为何就用不得?”

  韩佐信恍然,沉思片刻,摇摇头说道:“只是……大人,这样的风险是不是太大了。”

  赵谦踱了几步,说道:“有时候最危险的做法,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