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作品:《奉天承运精校版

婚,却不知秋娘见识了另一种生活,早已不是儿时的秋娘了。

  “你……你是做什么官的?”秋娘给赵谦送饭时,终于鼓足勇气说了一句。

  赵谦接过木碗,里面是些野菜粗粮,但并妨碍他狼吞虎咽,他吃了一阵,喝了一口水道:“指挥使同知。”

  “哦。”秋娘撩了一把垂在额上的头发,“比县太爷大么?”

  赵谦笑道:“县里最大是知县,七品,我是从三品,大好几级呢。”

  “以前我家老爷见了县太爷总是诚惶诚恐的样子,我还以为县太爷很大呢。”

  赵谦把碗递给她:“我大明亿兆子民,官员却只有数万,所以只要是官,在百姓眼里都是很大的。”

  就这样,两人发生了第一次简单的交谈。很多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赵谦每天无聊得紧,趁有人说话的机会,就大肆玄吹,从天上每颗星星的传说,到地上每颗小草的来历,说个没完,仿佛天上地下,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知道不知道都敢吹,反正不清楚的就胡编,秋娘也没听过。

  秋娘说,读书人就是见多识广。

  渐渐地,秋娘好像也很期待送饭的时间,每次进屋脸上都掩不住的兴奋,走时又不禁流露出不舍的表情。

  赵谦给她讲长安和京师的各种见闻,秋娘每次都睁大了眼专心地听他说话。赵谦却隐隐担忧起来,因为石头每天要出去干活或者打猎,将秋娘留在屋里和自己在一块,是个男人应该都会有戒心,赵谦感觉石头可能会对自己不利,想来想去,发现石头虽然身强体壮,却是个惧内的主儿,对秋娘是言听计从。赵谦盘算着,看来只有抓住秋娘的心方能保住性命。

  从山崖下摔下来时,赵谦的腿骨折了,以致身上的外伤好得差不多了,仍然无法正常行走,他整日靠在破旧的墙边上发呆。

  终于,一只蚂蚁引起了他的兴趣。于是在吃饭的时候,他总是在舔干净木碗之前,留下一点点食物,逗引蚂蚁起来,一只蚂蚁发现了食物,但是无法搬动,很快就会进洞召集一群蚂蚁,来搬运发现的食物。

  这个简单的游戏,让他消磨了许多时光,不过很快他又厌烦了这个游戏,在蚂蚁叫来同伙的时候,他就将那些蚂蚁辗死取乐。

  蝼蚁的生命,在人类看来实在毫无价值,那些以仁爱之心囊括蝼蚁者,大概有些做作,或者自娱自乐了。

  秋娘与赵谦的见面总是在送饭的时候,只有这时,秋娘才有借口靠近赵谦,风俗礼教,还是要遵守的。

  “西北民生困难,能顿顿有吃食,也算幸福了……”赵谦舔干净木碗,说道。他看了一眼眉眼低垂的女人,又说道,“你觉得幸福吗?”

  秋娘没听说过幸福这个词,便问道:“什么是幸福?”

  赵谦抓了抓半月没洗的头发,说道:“幸福……那个就是快乐,感到高兴。”

  秋娘道:“如果不知道外面还有另一种世界,我或许会高兴。”

  赵谦一怔,不由得又多打量了几眼秋娘,慢慢咀嚼着她的话。

  这时,石头出现在门口,对着秋娘吼道:“没事在这磨蹭什么?你是闲得发慌是吧?”

  秋娘急忙逃也似的奔出了门口,石头眼中的醋意和愤怒让赵谦心里一寒。

  夏天慢慢到了,赵谦幸庆这个季节,夜里不会太冻。他突然想起一句诗:花开花落已春夏,梦起梦落又秋冬。

  段六七 微妙的平衡

  没有污染的大明山村,星星格外明亮。星光下,农历十五的圆月光中,赵谦的眸子格外明亮,他安静地躺在干草上,望着木窗破洞外的星光,听着黑暗中万物的细微声音。

  他突然有些不认识自己了,从一个都市中生活的学生,慢慢变得奸猾,变得无情,变得成熟。

  那淡淡的月亮,摇曳的树影,就像纷乱的人心。

  忽然窗前的光线一闪,好像有个人影晃过,赵谦心里一紧,因为这里太平静了,任何细微的异常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过了半天,再也没有了动静,赵谦盯着门板,心想难道是自己的疑心越来越重了?

  “嘎吱……”门板开了一个缝,赵谦急忙伸手在身旁一摸,只摸到一根木棍。门外显然有人,听得屋里赵谦抓起木棍细细索索的声音,顿了顿,门只开了一个缝,就再也没动。

  赵谦慢慢爬到门后,伸出木棍,“嘎吱”一声,将门拨开了。门外又是一声响动,赵谦猜测那人是出于本能找地方躲。

  赵谦轻轻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心里的湿汗,紧紧抓紧手里的木棍,他知道自己的右腿好得差不多了,左腿小腿还使不上劲,于是左腿单膝跪在地上,右腿成弓步,保持身体平衡和攻击距离。然后将木棍举到肩膀上,向拿棒球棍一样的姿势,死死盯着门口。

  周围很静,赵谦感觉有些窒息,身体有点发软,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总觉得身体没什么力量。不过外面却再也没有动静。

  此时张岱正将军队驻扎,慢腾腾地正在拖时间。旁边的大帐里住着长安孙传庭亲自派来的传令官,等待着召见。

  张岱帐中灯火明亮,韩佐信萝卜晏石等亲信都在,气氛有些沉闷。

  终于,张岱开口道:“来人,带差官进账吧。”

  过得一会,一个身穿蓝色三品服的中年人走进大帐,身后跟着一个穿灰布衣的长随。张岱急忙走下来,执礼道:“卑将同开游击将军张岱,见过大人,大人请上坐。”

  中年不卑不亢,面不改色地说:“好说,本官姓张,总督府指挥同知,奉命办差,凡事从简。”

  “来人,看茶!”张岱躬身道,“卑将一定尽力配合。”

  “如此甚好。”张同知从长随手里接过一纸公文,“游击将军张岱听令,诸将‘奉命’(读的重音)在黄陵伏击贼军,生擒贼首高迎祥,功劳甚大,总督府定论功行赏。为防贼首逃脱,令张岱即刻将高迎祥交使官押解回府,不得有误!”

  张岱接过公文,站在旁边搓手,张同知看了他一眼,说道:“张游击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那个,大人可否透露一下,是哪位大人的手令?孙督师,还是洪经略?”

  “哼!”张同知一甩手,怒道,“无论是哪位总督,尔等也敢抗命?”

  正在这时,忽报:“禀报将军,上峰有使臣到。”

  张岱松了一口气,道:“快迎入帐中。”

  过得一会,又一位相貌堂堂的文官走了进来,见到旁边的张同知,忙拱手道:“原来是张大人,真是巧。”

  张同知回礼道:“见过陈大人,您这是……”

  “失陪一下,本官有公务在身。”陈大人说罢如张同知一般从长随手中接过一纸公文,一本正经道,“张岱听令,诸将阻击贼军的军务已经完成,即刻率军回师,等待总督府封赏。贼首高迎祥事关重大,不可有所闪失,严令诸将不得以私心坏我军务,将高迎祥交使官押解回府,不得有误,抗命者严惩不贷!西北总督,孙传庭亲笔。”

  “张将军,听明白了?”陈大人递出公文,张岱却不接,陈大人有些尴尬,口气十分愤怒。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韩佐信见罢说道:“二位大人,都有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