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作品:《奉天承运精校版

赵谦把密卷公之于众的事,此时是幸灾乐祸,只是不便明说罢了。李游击考虑毕,说道:“指挥使大人所说不错,这是总督的亲令,我等不得不从。不过话又说回来,那赵谦以前还真是小人得志,大家伙早看不顺眼了……大人,那我们先收拾行装几天才出发?”

  冯佐琳指着李游击骂道:“猪脑子!马上回营整军,今晚立即启程!”

  “这……大人,您是真想救赵谦?”

  冯佐琳道:“屁话多,叫你快点就快点!在长安你就这样拖拖拉拉,要是赵大人出事了,你愿意给他背黑锅?”

  “大人高明!”

  “还有,速派信使设法进入螺州,给赵谦带信过去。你,你为老夫代笔,要写得情真意切,而且这信要在司里备份存档。懂么?”

  “下官明白。”

  第二天晚上,就有人从河中潜进螺州城,被守军捉住,那人声称自己是总督府信使,守城军士忙将其信件送进中军大营。

  赵谦接过信一看,大喜。

  信中言辞真诚,大力嘉奖赵谦守城之功,并说已调大军策应螺州,目前正攻富平,很快就能打通粮道,援助赵谦作战。

  赵谦一连看了两遍,喜形于色,韩佐信见罢道:“恭喜大人,先苦后甜,再立新功就在眼前。”

  韩佐信接过赵谦递过的信件,看罢眉头紧皱,问来人:“援军将领是何人?”

  “回大人的话,是指挥使司冯大人亲自挂帅。”

  赵谦听罢眉头也是一皱。

  “恩,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卑职告退。”

  来人走后,韩佐信道:“大人可曾记得长安军机密卷失窃一案?”

  “如何不记得?”赵谦看了一眼韩佐信,心道你小子心眼真多,什么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卑职一看这封信,有虚无实,就心生疑窦。多半是冯指挥使还对旧怨记恨在心,这才欲公报私仇!”

  赵谦叹气道:“如此怎么办才好?”

  他累极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是心力交瘁,他想不通,是因为这些当官的小心眼睚眦必报呢,还是自己混官场还缺火候?

  一个人哪能面面俱到,谁也不得罪?赵谦苦思不得其解,不禁自言自语道:“同僚如鱼得水,八面玲珑,是如何办到的?”

  韩佐信听罢说道:“什么事也不做,就谁也不会得罪,大人不必自咎。说句实心话,卑职正是看到了大人积极进取之心,前途无量,才誓死追随大人。”

  赵谦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眼韩佐信,心道你小子终于说出实话了吧,我积极进取,把你提拔上去,然后我倒台了,你好另附高枝。

  口中说道:“有辅诚相助,好多了,好多了。”

  韩佐信见赵谦对自己信任有加,自然不愿意这千载难逢的好大树就这样玩完了,眉头紧皱,绞尽脑汁为赵谦找出路,最后说道:“唯有派出密使,当面向总督大人称述我等的境况,还有大人与冯佐琳的恩怨……大人可放得下脸面?”

  赵谦情绪失控道:“老子就快被围死在这里,还管什么脸面?谁能救老子出去,我愿意叫他一百声爷爷!”

  韩佐信:“……”

  段六十 城外的来客

  “我想家,我想娘亲……”罗琦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抹眼泪,袖子上不知道在哪里沾了灰尘,抹上湿漉漉的脸庞,顿时把她的脸弄成一张大花脸。

  中军行辕在城东北的一座阔气院子里,赵谦和他身边的侍从幕僚等就住在这里。他听了罗琦的哭诉,想安慰一下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没有那心情。他看着木质窗户失神地说道:“瞧这雕花,多精致。”

  罗琦见罢赵谦的模样,绝望得连哭也不想哭了,哭给谁看呢?

  赵谦看了她一眼,说道:“在家里,每天就绣绣花弹弹琴,做些琐事,你是不是觉得苦闷,觉得空虚?”

  罗琦又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想回家。”

  家里当然比这里好多了。螺州城被困近两月,消耗完了所有的食物,包括战马。遍地的尸体,有战死的士兵,有骚乱中被杀死的平民,最多的还是饿死的百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气,只要不说话,你的耳边就像时刻都在响着痛苦的呻吟,就像有什么鬼魂飘荡在空中一般。

  这时罗琦见赵谦的幕僚韩佐信进来找他说话,他们两个在那里低声商量着什么,罗琦只得呆呆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成日都像笼罩着一层薄雾似的。

  她浑身无力,上午赵谦等人烤了什么肉吃,罗琦也是饿得不行了,以为又是马肉什么的,后来才知道居然是人肉!她差点没把肠子都吐出来。

  她突然好想家里的娘亲,娘亲总是有很多“不要做XX”在耳边唠叨,总是管着自己不准做这样不准做那样,总是说女儿家要怎么怎么样,罗琦觉得最烦人的就是娘。不过娘也挺不容易的,她是多么疼自己啊,要是哪天她知道自己死了,她会怎么样呢?罗琦一想到这里就恨不得大哭一场。

  贼军的付出了几倍的伤亡,仍然没有攻进这座死亡之城,进攻的频率越来越稀疏,但是这座城池已经到了忍受的极限,死亡随时都在威胁着每一个人,大家反而不怎么怕死了,罗琦要不是想着自己的娘,大概也能故作潇洒地说愿意誓死追随恩师。她现在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家里那望穿秋水的家人,她突然有些后悔。

  “大人,我们派出去的信使不慎在河中被贼军抓获,无法将这里的危局向总督陈述了……”韩佐信一脸沮丧地说。

  “唉,天亡我等!”赵谦仰天长叹,“贼军既然知晓我们通过河中传达消息,一定会加强警戒,以后再想送信出去,就难上加难了。”

  韩佐信道:“更糟糕的是,田见秀截获书信,知道大人与援军将领有隙,更加有恃无恐,一定会将我们围死在这里。”

  “现在我们还有什么办法?”赵谦用仅存的一丝希望问韩佐信。

  韩佐信面不改色地说:“只能和贼军决一死战,玉碎报国,或者……”

  “投降?”

  韩佐信急忙拱手立于赵谦面前,没有吭声。

  “容我再想想。”赵谦挥了挥手,韩佐信知趣地退了出去。

  窗外几株桃树本来已经含苞待放,过些时日就可以满树芳菲,可是现在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了,上面所有能果腹的部件都被人拔了去下锅,剩下的模样比一个被剥了皮没死的人还难看。

  赵谦坐在椅子上怔怔出神,难道自己真的要这么死了?

  忽报长安援军大破富平城,已经逼进螺州,在河的南面与田军隔河相望,城中死气沉沉的气氛忽地增添了不少生气。

  援救螺州的大明官军离得如此近,站在城头上,甚至可以看见锦旗烈烈,赵谦那叫一个望穿秋水啊,明明知道冯佐琳不是真心要救自己,不然他们也不会隔河相望,应该从下游渡河,突然袭击田贼军,但是赵谦还是忍不住频频关注冯军之动向。

  冯佐琳每天时不时派小股人马作试探性进攻,还没过河就退了回去,然后是炮击,“轰轰”的声音不时传进城中,好像正和田贼军激战一般,其实就是雷声大雨声小。

  “指挥使大人,兄弟全指望您了,您就发发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