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作品:《奉天承运精校版

地上刨个坑就是灶,放上铁锅,刨一个大口添柴,另外一个小孔通风,军士们做得十分麻利。

  可以说,张岱是赵谦行军打仗的师傅,赵谦不会,但学着张岱的干法应该不错,便下令不必为自己另开小灶,将士们吃什么自己吃什么。

  果然,大伙一起端起铁碗吃饭时,众将显然没有前两天那么拘谨了,都围着唠唠家常,有年轻的军士还叫赵谦讲讲去年那场打胜仗的情景。

  罗琦倒是不挑食,也来了兴致,说道:“大人,您是如何运筹帷幄将那田贼打败的?您说那田见秀知不知道这次又遇到您了呀?”

  赵谦被人拍得飘飘然,心道吹吹牛皮也无妨,还能鼓舞大家士气:和手下败将打,咱还怕啥?

  “话说那田见秀以数万兵力围华阴,数日不下,当时我就琢磨着,华阴小城,只有几百老弱,难道流贼战力真的如此不堪?”

  刚开头引起悬念,众军都端着饭碗围了上来,瞪眼看着赵谦,以听下文,就差没喊泡茶了,如听评书一般。

  有人忍不住问起来了:“不是这样,那是为何?”

  “哼!他这招叫‘围城打援’!听说过吧?但俗话说得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本官岂是这么容易骗的?一眼就看穿了田见秀这点雕虫小技,料定他必设伏欲袭援军。可总得找出他究竟在哪里设伏的啊,这下就有得说了……”

  这时执勤的侍从突然喊道:“谁在林子里?”

  众军大惊,赵谦也不例外,大喊:“布防!”

  一阵混乱之后,军士们已经操起长兵器站在用车辆围成的兵营后面,火枪弓箭立即就位,赵谦见罢颇为满意,起码不是乌合之众,到时候守守城还是有希望的。

  过得一会,从那小树林中走出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为首的是个老头,边走边喊:“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那些人面黄肌瘦,犹自吸着鼻子贪婪地闻着空气中的饭香。赵谦见罢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一些饥民闻到食物香气,在那林子偷看,想等人走了能不能拾点残羹剩饭。

  春天虽已到来,黄昏时候仍有寒意,那些饥民身上衣衫单薄,簌簌发抖,赵谦心有不忍,说道:“来人,分一点粮食给他们。”

  这时旁边一个身着布衣的人道:“大人,不可。”

  赵谦打量了一番那人,二十多岁,嘴上留着一撮小胡子,身着灰布长袍,像是军中侍奉将帅文墨的差役。

  “为何?”

  那人道:“大人施舍粮米,自是出于仁义之心,却对行军有害无益。”

  众军见那些饥民可怜,纷纷起哄:“咱们大人还要你教?”

  赵谦举手止住喧哗,说道:“先听听这位先生如何说。”

  那人听罢眼睛里露出一丝亮光,忙道:“蒙大人称先生,卑职不敢当,卑职韩佐信,本是罗将军幕僚,因罗将军回乡丁优,部将皆调大人麾下,佐信腆颜追随大人,以效磨墨抄写之劳。”

  赵谦听罢大喜,心道老子正缺运筹的谋士,你老表真是雪中送炭啊,打量了一番韩佐信,见他躬身立于面前,不动声色,第一印象还算稳重,不像信口开河之辈,那么他说的“对行军有害无益”肯定有道理。

  赵谦不想下面的人看见自己犯错,影响他们的信心,正巧借话题转移之时下台阶,遂道:“原来是韩先生,久仰久仰,快请入帐,本官正有事相商。”

  “大人礼贤下士,卑职惶恐。”

  赵谦遂携韩佐信入帐,经过孟凡身边时,悄悄说道:“将饥民驱赶开。”

  段五七 共生系生物

  夜色来临,帐外有什么小虫子“唧唧”地轻鸣,加上夜幕掩盖了那么多看着让人黯然的景象,使得你相信,大地真的在复苏了。

  “饥民得到粮食,很快就会传开,左近就会涌来大批饥民,不仅影响行军,还会让大军暴露无遗,此处已有贼寇斥候,贼人可能还会混进饥民之中,打探我军行动,或伺机袭扰。”

  赵谦看着韩佐信那专心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期望得到赏识,希望上进的渴望。倒是自己,感觉疲惫不堪。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太行,有点虚,骑了两天的马,两腿内侧火辣辣地疼,浑身像要散架了一般,白天的时候不觉得这么糟,一坐下来,就想干脆躺下。

  还有那伙食,油荤不多,味道也不咋地,刚吃饱就觉得饿,他十分怀念起长安的饭菜来了。

  “先生所言极是。”赵谦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点心,拿起一个,掰了一半递给韩佐信,“军中的伙食不是太好,等咱们打了胜战,得改善改善伙食哩。”

  韩佐信忙站起身,接过来:“卑职谢过大人。”

  赵谦看了一眼他局促又有些感动的模样,心里十分满意。其实他不是一个善于关心别人的人,这些细节都是他强制忍住疲惫,刻意做出来的。

  当初赵谦还在校园里的时候,总是会遇到一些班委,比如班长,很受大家的拥戴。他就在观察,班长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达到了这种效果。后来他认为,是班长总是能让大部分人感觉到他的热情和关心的原因。有的人天生就是领导,开朗的性格有很大的原因,还有旺盛的精力,总是花很多精力时间和人交往,获得周围人的认可他会很有快感,如果让他一个人呆着,反而坐不住。

  赵谦显然不是天生的领导,反而有些小资的思想,他更愿意一个人呆着。但是一个人不可能总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个韩佐信,赵谦认定有些经验才能,自己现在急缺人才,所以必须要做一些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拉拢人心。

  “我与佐信一见如故,佐信太拘礼了反而显得生分。”赵谦将“韩先生”换成了“佐信”,“对了,佐信表字是什么?”

  “下官字辅诚。”

  “妙妙。佐信,辅诚……辅诚真乃良士也。”赵谦笑道,虽然他一点都不想笑,只想睡觉。

  韩佐信拉了拉衣襟,好像这样形象就会更加整洁一般。他面上根本看出不来什么,心里却是十分兴奋。他原本是个秀才,考了两次秋围不中,眼看国家动荡,灾祸与机遇并存,再也静不下心苦读经书,家中也是快揭不开锅了,便四处谋事。

  某些肥职比如转运使之类的师爷,自然没有他份,只得给一些带兵的大老粗当幕僚出谋划策,因为极少有读书人愿意屈身到军户门下。这工作容易找些,韩佐信只得这样混口饭吃。

  至于韩佐信所说那个罗将军丁优的事,纯属扯淡。实际上是姓罗的手下看不惯韩佐信,长期捉弄羞辱他,韩佐信先是默默忍受,不然就没有了容身之所。同时时刻观察着长安的局势,伺机跳槽。恰逢赵谦新升指挥同知,身边无人可用,又是秀才出身,韩佐信自然就认准了这个机会,这不才托熟人在新调军中谋了一份差役,等待机会表现自己。

  所以,赵谦的态度不得不使韩佐信异常振奋。

  “此次大人受命节制螺州,富平,浦城,三原诸县军务,也正是田见秀贼军攻掠之地……”

  赵谦听罢,知道他要长篇大论了,此时赵谦是累得不行,真想打个哈欠,但是韩佐信看来是胸有韬略,不听不行,只得强打精神,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辅诚请讲。”

  “同官陷落,长安近左几无险可守,田见秀自山区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