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作品:《汉阙精校版

,陈彭祖便将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匈奴犁汙王以四千骑分三队,入张掖郡日勒、屋兰、番和三县。”

  任弘颔首,匈奴的选择其实挺好,那三县位于张掖郡东部,一旦被截断,河西走廊将被截为两段,敦煌酒泉张掖都将与中原失去联络,一旦匈奴联合南山羌一齐进攻,能不能守住还真难说。

  陈彭祖又道:“胡虏见三县防御精明,难以破城,便掠数百口而退。张掖太守未得其要领,发兵追之不及。”

  张掖太守是有点废的,提前预知匈奴即将入寇,但不知道具体攻击何处,便将防御重点放在郡城。结果竟等了个空,眼看就要放胡人大摇大摆离开。

  关键时刻,张掖属国站了出来!

  属国相当于汉朝的自治区,当年匈奴浑邪王杀休屠王,并将其众合四万余人来降汉朝,汉武帝置五属国以处之。

  之后便成了惯例,割大郡边县置属国,让投降汉朝的羌、胡部落仍按原来的风俗生活,用征募从军的方式抵租税,由属国都尉管理。属国骑兵和良家子骑一同,成了汉军骑兵精锐,卫霍当年横扫匈奴,也多有属国骑兵的功劳。

  “张掖属国都尉郭忠尽发属国骑从,追击胡虏,出塞百里,大破之,右贤王则在西边与酒泉都尉对峙,救之不及。此役,四千胡虏得脱者仅数百人,郭忠手下一位义渠骑士,更当场射杀了犁汙王!”

  “眼下朝廷赏赐已经下来了,郭忠封成安侯!”

  封侯是每个汉朝男儿梦寐以求的事,众人都听得眼热,尤其是那一日在烽燧上,说自己曾梦想“封侯”的韩敢当。

  “不仅如此,那个斩犁汙王首的义渠骑士,则赐黄金二百斤,马二百匹!”

  “黄金二百斤,这么多!”任弘有些惊讶。

  是挺多的,汉斤相当于250克,每斤黄金值万钱,加上每匹马也价值近万,加起来就是三百多万巨款……

  还不用纳个人所得税。

  相比于任弘他们前后两次立功得的十来万赏钱,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更无奈的是,这场十年一遇的大捷里,酒泉、张掖都立了功,不仅郭忠封侯,其余候官、候长也沾了光,普通士卒有斩首功者,也都赏钱或增秩。

  唯独敦煌郡,白白看着两千匈奴人在塞外耀武扬威月余,除了破虏燧砍了七个脑袋外,沿边百多个烽燧,数千屯兵,连根马毛都没捞着,真是谁菜谁尴尬……

  更何况,既然犁汙王大老远死在张掖,那他位于马鬃山的王庭,的确是空虚的啊,任弘的判断大体没错,可惜孔都尉太过谨慎……

  不,不能说谨慎了,任弘进谏后,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孔都尉没有主动做任何事,连派人去塞外侦查都免了,只在塞内缩着守株待兔,白白错过了这大好时机。

  现在右贤王已向西退至马鬃山附近,补上了缺口,机会就这样稍纵即逝。

  看看别人家的领导,看看那封侯的郭忠,同样是都尉,怎么差距那么大呢。

  好吧,多大能力做多大事,有自知之明,也好过丧师辱国。

  在任弘看来,孔都尉是个合格的官僚,但他注定干不成大事。

  这是一个昂扬的时代,总有英雄层出不穷,在封侯逐利的激励下,他们以无所畏惧的勇气,掀翻了骑在头上的匈奴,他们手持旌节,跨过大漠流沙,带着华夏第一次走向未知的世界……

  只有这些大智大勇的人,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正因为有了这群人,雄壮的汉风,才能被人追忆两千年。

  那天被匈奴困在烽燧上,几欲被烧死时,任弘想明白了。

  重活一次,他不想庸庸碌碌过一辈子,更何况以任弘的身份处境,不奋斗则死!这也怂那也怕,绝对没出路。

  他满肚子韬略想要施展,现在很需要有点冒险精神的领导。

  于是任弘越发想念傅介子了。

  确认过眼神,遇见对的人,擦肩而过后,才知道吃鸡侠的难能可贵啊,看多了庸碌稳怂之辈后,老傅简直是戈壁上发光的金子……

  “对了。”

  说话间,陈彭祖也已啃完了半只烤鸡,吮着指头上的油对任弘道:“我这次来,是奉都尉之命,让你去步广障一趟。”

  任弘翻白眼:“陈兄,我只奇怪,你为何每次都要等到最后才说?这次又是为了何事?”

  “好事。”陈彭祖笑道:

  “你要升官了!”

  ……

  汉朝官卒的赏罚功劳自有规程,比如任弘等人在候望系统里立了功,要由候长报给候官,候官上报都尉,都尉再上报太守,最后由太守令郡功曹核实定功,在每年十月份上计后将结果反馈给军队。

  此时,任弘又一次站在孔都尉的厅堂里,入冬了,孔都尉穿上了一件上好的貂裘,仍是一副老成干练的模样,只是养胖了点。

  他笑眯眯的看着任弘,话则由虞长史来说。

  “任弘,郡府上功已毕,你在八月时连立下两次大功,赏钱已给了你,除此之外,还应该增秩二等!”

  “燧长为比百石,升两级后,为比二百石,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少吏了。”

  罪吏子弟只可为少吏,秩禄不超过百石,这是曾困扰任弘许久的,而现在陡然突破,任弘却没有感到一丝的轻松。

  因为接下来孔都尉的话,让他发觉,自己一抬头,仍是硬邦邦的墙壁……

  “任弘,本都尉想让你调到步广候官来,做一个尉史,何如?”

  陈彭祖就是尉史,秩比两百石,看上去是升官啊,没毛病,但任弘心里却是一凉。

  “如此一来,我又回到久事笔砚的老路上去了……”

  这尉史,说不好听点就是都尉身边跑腿的,负责收发俸粮,签署封发文件,直符、詣府等事务,没有一天是闲的,但做的事却又鸡毛蒜皮,且要想往上升,只能老老实实熬工龄。

  都尉麾下,其实比二百石的官很多。

  比如统帅两百名兵卒,平时负责屯田种地,战时带着戍卒出击的屯长,苏延年就是屯长。

  又比如管着六七个烽燧的候长,相当于燧长的加强版。

  若是让任弘去做屯长、候长,他会欣然应诺,好歹是穿越者啊,种田也能种出政绩来,做候长的话,若运气好点,再立功勋也是可能的。

  他明明已经在破虏燧,靠一场漂亮的守燧战和七颗首级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在这场匈奴入塞中,俨然敦煌郡最耀眼的星。

  可孔都尉,却偏偏要将他调离一线,让他做尉史,忙碌于案牍,很难有立功机会,看上去是提拔,可任弘总觉得,有故意限制他的味道……

  “莫非是因为我的身世?”

  往好处想,离领导近些,可以建言?

  但经过上次进谏失败,任弘对此不再抱有希望。

  “任弘,都尉在问你话!”

  虞长史催促的声音响起,语气很不友好。

  这一刻,任弘做出了决定,他朝孔都尉拱手作揖:

  “弘年轻学浅,恐怕难以胜任尉史,别到头来误了都尉之事,我还是好好守着破虏燧罢!”

  孔都尉摇头道:“你秩为比两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