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作品:《汉阙精校版

繁,刘燧长倒也有可能真是被胡人所杀,但真的如此简单?”

  韩敢当看着赵胡儿离去,有些不满,对任弘道:“胡儿毕竟是胡儿,说的话不可尽信。就像狼跟狗长得很像,但毕竟是狼!”

  任弘心里有底,不过这俩人究竟是结了什么怨?

  他笑道:“我知之,但韩伍佰,我有一点不明白。”

  任弘指着位于疏勒河南岸的长城道:“当年修筑这长城烽燧时,为何不修在河水北岸?敦煌本就缺水,竟将水源拱手让给匈奴,使之能与我共有,此兵家之大忌也。”

  韩敢当道:“任燧长有所不知,修这道长城时,中部都尉以北并无匈奴,近十多年来才从东边的马鬃山陆续迁来一些。故昔日筑垣时,只考虑籍端水以北离敦煌太远,恐救援不及。倒是在东边的宜禾都尉,因为要防御马鬃山的南下匈奴,长城便设在籍端水之北……”

  接着他便对任弘说了敦煌北部匈奴的分布情况:一百年前,匈奴占领河西走廊后,分浑邪王、休屠王在此驻牧。后来二王为霍去病所破,浑邪王杀休屠王,归降汉朝,两个大部落被汉武帝迁到陇西等地,成了“五属国”,敦煌等地遂空。

  在汉武帝规划下,中原移民陆续迁入河西适合农耕的地区,匈奴单于也派了新的部落,驻扎在敦煌、酒泉北边的马鬃山一带,号“右犁汙王”。

  马鬃山虽然不如敦煌绿洲富饶,但也有些水草森林,成了右犁汙王的冬季牧场,其麾下有引弓之骑数千,掌握着通过星星峡,进入西域伊吾(哈密)的交通要道……

  右犁汙王就成了敦煌郡主要防御的敌人,而赵胡儿,便是许多年前,从右犁汙王手下一个千夫长那跑过来的。

  任弘了解了缘由,虽然过了河,还有地形复杂的北戈壁,外加峰峦起伏的北山,看上去,破虏燧并不会成为匈奴犯边的战场。

  但这未设防的河流,却能成为胡骑长途跋涉后的补给站,实在是敦煌防线上致命的缺陷……

  放目望去,入秋的塞北最是美丽,胡杨橙黄,阔叶林嫣红,布满疏勒河谷,后世若看到敦煌有这么好的植被,应该高兴才对,可现在却总感觉那些林木中暗含着危险。

  等下了烽燧,正好陈彭祖刚刚醒过来,捂着被咬得满脸是包的脸,哭丧道:

  “任弘啊,你这破虏燧的跳蚤,可真是凶恶!”

  ……

  吃完朝食后,任弘送陈彭祖下到山下,除了为破虏燧申请再养一条警戒用的狗外,还希望陈彭祖能搞到敦煌郡令史对刘燧长验尸的爰书,也就是破案和验尸的报告,抄录来给自己看看。

  “爰书?你想做甚?”陈彭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任弘。

  任弘道:“破虏燧才死了燧长,虽说令史定案是胡虏或流民贼杀,但我心里有些不安,想看一看。”

  他先前已分别问过燧中众人,关于刘燧长死亡的情形,当日是吕广粟在看烽燧,只远远看见刘燧长骑马而出,去河谷里狩猎,但进了胡杨林后,却久久未出,到傍晚才觉得可能出了事,派人过去一看,已经晚了……

  整个过程里,没有可疑人物从河谷离开被烽燧看到,凶手何时潜入,又如何遁走,成了这起谋杀案最大的迷。

  “真是多此一举。”陈彭祖摇摇头,但还是说道:

  “爰书在中部都尉驻地留了一份,待我回去瞧瞧。”

  “多谢陈兄,等休沐时我请你吃酒。”

  陈彭祖又好心提醒任弘道:

  “要我说,你与其关切此事,不如好好准备下八月十五的都试。”

  “都试?”任弘新官上任,对军中制度还不太熟悉。

  陈彭祖解释道:“便是秋日试射,八月十五当天,像我与苏延年这样的属吏,各候长、燧长都要去候官处报到,以弓箭或弩试射五十步外的靶子。”

  原来这都试便是汉朝的军事演习,除了演练军阵外,官吏还要举行“貙(chū)刘礼”,也就是射礼,长安的南北军一般在立秋日举行都试。地方军队稍晚一些,时间也不统一,但必须在十月上计前完成,将各自的都试情况上报中央。

  如此,方能在和平的时期里,督促将吏勿要懈怠了武备。

  任弘细细问了,才知道秋试射时,每个官吏都要用十二支箭射击五十步外的靶子,以射中靶心的数量计算,6支为正常,超过6支的,每支赐劳十五日,若是不足6支的,每支夺劳十五日……

  这所谓的“劳”,说白了就是嗯……工龄。

  官吏工龄到了一定年份,即便没有功劳,也是可以升迁的。

  但任弘这种政审不过关的人,当当少吏就算了,还指望靠工龄混上位不成?

  任弘有些不以为然,但陈彭祖下一句话,却让他打起了精神来。

  “去年,破虏燧旁边的广汉燧燧长,十二支箭才中了一支,遭到整个步广候官嘲笑,最后还被候官一怒之下撤了职务。”

  陈彭祖点着他道:

  “任弘,不知你射术如何?到时候若是射得太次,你这燧长的位子恐怕不等坐热乎,就要丢了!”

  第26章 强弓劲弩

  汉弩的强度从一石、三石、四石到十二石不等,六石以上是足张弩,臂张弩的话,通常以三、四石为常用。

  眼下任弘手里所持的便是一架四石具弩,它张力约合120斤,最远可达百五十步,但最佳射程,还是在百步内。

  汉弩较秦弩进步了很多,机身加了铜郭,郭身上还刻着十来个小字:“元凤元年八月卅日敦煌发弩官令匠金作弩”,这是制弩必须的工勒其名。

  在任弘看来,这位名叫“金”的工匠审美是很不错的,弩臂上有红黑相间的漆鎏花纹,弩弓长四尺,完美的曲线犹如展开的双翼,入手是沉重的手感——以及给士兵带来的安全感。

  不过它的一切核心技术,都集中在铜郭内的金属弩机里,牙、望山、钩心、悬刀,青铜时代的造物以机巧结合成一体,让弩成了精巧的杀人利器!

  任弘深吸一口气,拉起望山,让弩牙上升,带起钩心,钩心下齿卡住悬刀刻口,使弩机保持锁机状态。

  第二步,将牛筋弓弦扣在牙上,抽出弩矢装入弩臂上的箭槽里,再用尽全力后拉,使箭杆顶在两牙之间的弦上。

  第三步,端起弩,用加了五个刻度的望山瞄准目标,然后犹如扣下枪械扳机般,扣动悬刀!伴随着弩机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弹响,钩心立刻下沉,带动牙下缩,早已蓄力已久的弓弦迅猛脱牙回弹,将弩矢飞速推射而出!

  一眨眼后,弩矢已经钉在长城墙垣上的靶子上了。

  养狗的张千人手里已经收着十多枚箭矢,此刻跑到靶前一瞧,给任弘报了最终的成绩。

  “十二矢中七!”

  这让任弘松了口气,多亏了过去半年,自己缠着悬泉置守角楼的材官教授了简单的弩术,看来半个月后的都试,自己起码能在及格线上。

  但射术还是要继续练的,任弘也发现了,自己在近身格斗因为想法太多,操作总跟不上脑子。反倒是远程射弩比较冷静,往后到了西域,自己大概就要走材官路线,一路从“汉农夫”升到“汉劲弩蹶张士”了……

  可惜的是,破虏燧众人里,并没有弩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