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作品:《龙与地下铁精校版

会信这些东西,可眼前这番景象让她心里有点犯怵。

  “对了,不是说国老头会来接我们吗?他人呢?”大张问。

  小张说,他已经答应会来接呀。大张问,那你们约好在哪里接了吗?小张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辩解道:“一般说接人,当然是指出站口那里嘛。”这次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了,大张想。按照那个乘务员的说法,这个古北口小站连个检票的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出站口了。

  “给他打个电话。”

  “国老头没手机。”小张又试着拨打小卖店的电话,没人接。这里的信号很不好,时有时无,她们两个的手机加起来才一格半。

  大张当机立断:“那我们还是在原地等着吧,这么黑,万一走岔了就不好了。”

  于是两个人回到站牌底下,把背包垫在屁股下,忐忑不安地在空无一人的月台等待着。周围除了山风,再没任何动静,安静得可怕。在这种环境下,时间会变得特别漫长,最初的兴奋劲已经一扫而光。小张哭丧着脸,说我们能不能坐火车回北京啊。大张只能安慰她,说国老头大概是腿脚不利索,走得慢。

  两个人就这么等了一个多小时——感觉上是十个小时——还是没听到任何动静。大张有点坐不住了,她决定无论如何先离开火车站再说,便抄起手电筒去找出口。她的理性告诉自己,绝对不可能存在一个没有出口的火车站。大张在火车站转了几圈,没发现什么出口。栏杆那边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下面是什么,她不敢翻越。她心灰意冷地往回走,心想,实在不行就报警吧。可她还是有点犹豫,因为这事实在荒谬,两个成年人居然被困在一个火车站里,要靠报警才能走出去,有点丢人。正想着,大张脚下一空,整个人向前扑去,“扑通”一声朝着地下跌去,连滚了几下才停下来。她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手电筒一晃,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地下通道,两边是石灰墙,脚下是一道向下走的台阶。通道很狭窄,头顶逼仄,台阶是石质条石,一条宽一条窄,不是很整齐。

  “原来出口要走地下通道啊。”

  大张顾不得浑身疼痛,心中一喜。火车站嘛,一定会有穿越各个站台的地下通道,这让她有一种亲切感。她光顾着高兴,却没仔细想想,一个只有两排铁轨、两个月台的小火车站,为什么会有地下通道?大张跑到站牌下,把自己的发现跟小张说了。小张也特别高兴,两个人拿起背包,开着手电筒钻进了地下通道,大张走在前,小张走在后。两个人没走出几步,大张手里的手电筒闪了几下,啪地灭掉了,整个通道陷入一片黑暗。大张急忙拍了拍手电筒,没有任何反应,估计是出发前忘了换新电池。大张恨恨地把手电筒收好,让小张把手机拿出来,凭着两部手机的微弱光芒继续朝前走去。

  “只要穿过地下通道就出火车站了,国老头肯定在那儿等着。”大张对小张说,小张紧张地点点头。台阶很陡,两个人半蹲着身子,拿手机照着台阶一步步往下蹭。

  “如果有狼从那头钻进来,会不会把我们都堵在这里啊?”小张一边走一边问。她很怕狼。大张放声大笑,说北京附近的狼早就被打光了,你想找的话只能去动物园。可很快,她不笑了,有两件事不对劲。第一,她发现自己的大笑没有回音。要知道,这可是在一条狭窄的通道;第二,台阶一直在向下,斜度还很高。她们已经走下了几十级台阶,却没有任何向上的迹象。也就是说,她们现在位于火车站地下十几米深的地方。这对一个小火车站的地下通道来说,似乎有点太夸张了。台阶一直向下而且又这么长、这么深,通道尽头到底会是什么呢?大张能想到的只有两种:要么是地铁,要么是墓穴。难道那个中年妇女说的“大半夜的可不好下人”指的就是这个意思?

  大张安抚下自己慌乱的情绪,拿起手机,向左右晃去,发现了第三件让她惊骇不已的事情:通道的石灰墙壁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手机所照之处都是一片黑暗。她伸手去摸,也摸不到什么。大张紧紧挽住小张的手,警告她的脚绝对不要离开台阶。在没搞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这些台阶是她们唯一的依靠。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是,这个通道里的通风良好。除了刚进入时有淡淡的陈腐味,现在的空气味道很清新,并没有随着深入地下而变得浑浊。而两个人的手机信号居然也还保持着一格半的水平。

  “我们是继续朝下走还是返回去?”大张面临着抉择。小张已经紧张得说不出来话,只是攥着她的手,手心都是汗。大张叹了口气,说:“我们往回走吧,先回到月台再说。夏天晚上不会很冷,我们在月台上过一夜,第二天坐车回北京。”

  “红点!”小张忽然颤声喊道。大张急忙回头,看到在远处亮起了一个红点。红点的位置离他们很远,而且是在更下方。她们必须低头才能看到。

  “我们回去,还是继续向前?”大张这回也没主意了。小张说,咱们还是往下走吧。大张问她为什么,小张苦笑着说:“我的双腿已经麻了,向下还好,向上根本迈不动步子。”

  两个人没有办法,只能望着红点朝地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大概过了几分钟,她们已经离红点很近了,大张抬腿朝下走去,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幸亏被小张一把抓住。她拿手机往地下一照,发现原来台阶已经走完了,她的双脚落在一片平地上。这时又是一阵山风吹过,大张大惊,在这个地下怎么会有山风吹过来?这时候小张也走完了台阶,一边喘息一边揉着小腿。大张想要扶起小张,却看到小张瞪圆了眼睛,用手指向大张身后说不出话来。大张急忙回头,发现那个红点开始朝她们移动,缓慢而略有起伏,有踩在沙石上的脚步声传来。大张浑身僵硬,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时,红点像是一只被击中的苍蝇从半空跌落到地下,随即一道光柱打到她们身上。

  “你们咋才到咧?”一个含混不清的苍老声音说道。大张和小张望过去,看到一个七十多岁、满脸褶皱的矮老头拿着手电筒正对着她们俩,一个香烟头在脚下还冒着烟。

  “国先生?”大张试探着问。

  “是我。我都等了好几个钟头了。”国老头跺跺脚,语气很不耐烦。

  “您……您怎么不去火车站接我们啊?”大张问。

  国老头撇撇嘴:“那地方忒陡咧,我七老八十可爬不动。”然后转过身去,让她们跟着自己走。大张和小张已经精疲力竭,什么也没多问,跟着国老头回了村子,倒头就睡。

  一直到了第二天天亮,她们才知道,自己又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和别的火车站不同,古北口火车站坐落在半山腰,背靠着卧虎岭野长城,比平地高出近三百米。从火车站出来,没有别的出路,只有一道依山势修的台阶直通山脚下。大张和小张想象自己是往地底钻行,实际上是顺着台阶下山。现在回想起来,中年妇女说古北口大半夜不好下人是很有道理的。那个台阶的斜度有二三十度,非常陡峭,夜里下山会非常危险。她们两个姑娘在几乎看不清周围环境的情况下,凭借着莽撞的勇气与运气,居然安安全全下到了山脚,算得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大张和小张非常庆幸,认为这是个有惊无险的好兆头,她们的长城之旅一定会很顺利。

  她们又错了。

  (二)

  第二天,大张小张早上8点准时起床,洗过脸刷过牙,还拿出电热水壶打了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