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唯一的窗户前,不知道在做着什么。

  场间的气氛压抑极了,因为双方只隔着一扇窗户,而他们也不知道有没有暴露。

  这时,风中那种仿佛遥远的呼救声又出现了。

  这些水缸里的东西仿佛是感应到了陈寒石的存在,越发活跃,大鱼游动般的声音很是明显。

  如果这种呼救声能传达某些讯息的话,他们恐怕已经暴露了。

  那扇窗户一直没有被打开,然后便是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仿佛有人正在用菜刀刮着鱼鳞的声音。

  在季缺的视线中,那窗户上映照出的人影扭曲了不少,给人一种古怪的病态之感。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洞窟里,那个屠宰场里的场景。

  不过这种诡异的现象只持续了约莫十多息时间就消失了,窗户上的影子便恢复了正常。

  这是完事了?

  吱的一声,窗户在这时推开了一线,所有人神情都是一凝,群殴的动作已蓄势待发。

  结果没要多久,那个影子从窗口消失了,烛火熄灭,脚步声也渐渐远去。

  走了?

  直至脚步声彻底消失了好一阵儿,季缺才站了起来。

  这一次,薛长老选择用她的小青灯。

  季缺这把尺子剑,目标太大。

  小青灯散发出了清冷的光辉,将四周的情况照亮了一点点。

  季缺看着眼前这口水缸,再次掀开了盖子。

  这一次,那张怪脸浮在水面上,嘴里不断发出怪异的呢喃声。

  这声音一出,季缺生出了整个房间变成了水池,自己则成为了其中一条怪鱼的错觉。

  不过随着他体内真气一流转,这种怪异感一下子消失不见。

  这时,季缺注意到了,木盖子内壁上有东西。

  那是一卷嵌在木盖子内面的竹简,他用小剑将其翘了出来,发现上面刻着字。

  这竹简看起来很旧了,上面布满了霉菌一般的斑点,但不知道是什么竹类做的,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居然保存得很完好。

  竹简上的字体部分已经模糊,但依旧能读出上面的意思。

  这上面记载着陈寒石的部分生平,云雪宗天才弟子,得宗主孤辛看重,将会继承他的衣钵。

  难道这缸里长满了鱼鳞的人皮是陈寒石的?

  老实说,这和之前那种鲤鱼皮有点像,只是更像人。

  难道一张皮被蜕下后,依旧没有死,靠这种古怪的方式存活着?

  这段粗略的生平最后,是这样一句话——“今后你将以他的身份开始生活,但你要知道,你是孤辛,最开始的那个人,最末端的那口缸里,才是真正的你。”。

  这一刹那,季缺四人全都起了鸡皮疙瘩。

  季缺想起了外面长廊里的那些牌位,近乎每一个上面都写着“孤辛”的名字。

  难道每一口缸里都是云雪宗前任宗主孤辛?

  季缺忍不住用剑光一照,这一次,他才彻底看清,这张脸下面确实是一张皮。

  一张人形的皮,只是上面长满了暗沉的鱼鳞。

  这张人脸张开了嘴巴,再次“呼救”,季缺没有迟疑,将木盖子重新盖在了上面。

  紧接着,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他打开了旁边几口水缸,发现盖子上都有类似的竹简,记载着孤辛各个时间段的生平。

  而那种似鱼非鱼的人皮陆陆续续冒了上来,薛长老头皮发麻,总觉得它们真的和上一代祖师孤辛有点像。

  她没见过孤辛,却看过他的祖师画像。

  薛长老将这感觉说了出来后,季缺赶紧回到了最外面的那三口水缸,阅读起了上面的竹简。

  这些竹简记载的生平皆和陈寒石有关。

  三口缸里,有两口冒出了“人皮”,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薛长老和罗老头儿总觉得和陈寒石很像。

  因为他们见过陈寒石,薛长老甚至和他打过很长一段时间交道,知道那种干瘦的感觉是一样的。

  从这里看去,这一只只水缸罗排在一起,看起来宛若一座座排列整齐的坟墓。

  不,甚至可以说它们就是坟墓,刚好和外面那些牌位对应起来。

  季缺看着这口水缸竹简上陈寒石的部分生平,大概猜到了一件事。

  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陈寒石,外面活着的,不过是陈寒石的躯壳而已。

  真正活着的,是孤辛。

  陈寒石的师尊,云雪宗的上一代祖师孤辛。

  按照薛长老的说法,孤辛祖师活了快五百岁,可以说是云雪宗历史上,除初代祖师赵连月外,活得最久,最惊才绝艳的存在。

  很难想象,数百年前受人敬仰的云雪宗上任祖师孤辛,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活到现在。

  如果陈寒石是被他替代了的话,那加上陈寒石的这三百年寿元,那就是八百年了。

  他靠着蜕皮和替代陈寒石,活了八百年?

  这时,这最外面这口水缸暗沉的水面一动,猛然钻出了一张脸。

  这张脸上的鱼鳞明显要少很多,依稀可见是个干瘦的男人。

  看见这张脸,薛长老忍不住说道:“陈寒石。”

  这张脸就是陈寒石的!

  特别是下巴那里的那条疤痕,近乎一模一样。

  这张脸长大着嘴巴,吐出了两个字——“救我。”。

  声音滑腻得让人头皮发麻。

  季缺没有任何犹豫,盖上了盖子……

  最后,他将视线放在了最后一口水缸上。

  那里,是所有竹简最后一句话指向的地方。

  那个“最初的自己”。

  这便是陈寒石的秘密,准确的说,是孤辛的秘密。

  幽暗的环境内,最后一口缸里传出的声音最为明显,让人心底发毛。

  如果这便是云雪宗最大的秘密,季缺只觉得这个秘密真是阴暗得可怕。

  他想了想,看了薛长老他们一眼,握住了最后一口水缸的盖子,提了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义击的冲动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最后一口水缸。

  那里,是所有竹简尾部都提到的地方,那个有关孤辛“最初的自己”的终点。

  当季缺将那水缸木盖提起的瞬间,薛长老身上小青灯的光芒便将其中的景象照亮。

  这口缸里的水要比之前的那些缸里的浅不少,季缺只看了一眼就生出了一种窒息感。

  之前那些水缸里的东西看起来似鱼非鱼,似人非人的,这口缸里的东西也是,只是要黏稠很多。

  那东西蜷缩在水缸底部,全身上下长满了灰败的鳞片,一张脸上更是长满了带着眼睑的鱼眼,有的鱼眼甚至还在往上张望。

  一下子被这么多只眼睛注视,季缺有一种发烧的不适感。

  他只能从那些眼睛和鳞片间的一些人类毛发身上,确定这东西曾是张人皮。

  或者说,它曾是孤辛最开始的那张皮,只是被遗弃在了这里。

  这东西太恶心了。

  这水缸看起来也要比之前的那些滑腻许多,发现季缺他们后,这张皮不禁在水缸中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