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一时有些汗颜。

  他们没料到,季缺能不忌讳到这个程度。

  棺材里,很快传来了季缺的声音——“别说,你们李家棺材果真一绝,这躺起来怎么比我家的床还舒服。”

  李三开:“……”

  李梅:“……”

  自家棺材躺起来舒不舒服的这种事,他们还真不清楚。

  昨晚半夜折腾了一阵儿,老实说没有睡好,这棺材躺下来这么舒服,季缺睡意一阵涌来,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舒展的表情,闭上了眼睛。

  于是在李三开兄妹眼中,他看起来走得十分安详。

  真的很安详。

  第三十六章 幻想

  之后的路程倒算顺畅。

  季缺睡在舒适的棺材里,除了有一坨鸟屎差点砸在他头上外,倒没有遇到其他倒霉事。

  是的,积攒悟性期间的霉运并不是连绵不绝的,而是持续一阵儿又歇息一阵儿,时不时给人一点“惊喜”,进而达到某种动态的平衡。

  午时刚至,青岩镇就到了。

  季缺从棺材里爬出来时,吓跑了好几个路人。

  李三开握着他的手,反复寒暄了一阵儿,这才和他依依作别。

  季缺只觉得对方太客气了,明明是他坐了别人的顺风车,反而被别人一通感激。

  这让他有点不好意思。

  和季缺告辞后,妹妹李梅不禁问道:“哥,你和季家哥哥关系很好吗?”

  李三开一本正经说道:“那肯定的。”

  之前只能算熟人,可昨晚过后,那就是救命恩人。

  “那他没成婚吧?有喜欢的姑娘吗?一个人走那么远的路,不会出事吧?”李梅不禁担忧道。

  李三开眼睛睁得老大,说道:“你要干嘛?”

  李梅说道:“人家只是关心一下你的朋友而已。”

  “不用担心,季缺没什么可担心的。”

  “为什么,我看他一人斯斯文文的,又第一次出门,一不小心恐怕要受欺负。”

  “哦,忘了告诉你,其实季缺他天生神力。”

  “天生神力?”

  看着自家妹妹诧异的表情,李三开只觉得无知是福。

  他多么希望,昨晚被砸晕的是自己,那样,他的世界观就不会改变了。

  看着路两侧的荒草,李三开缩了缩脖子,赶紧给马儿来了两鞭。

  从今以后,他再也不敢在荒山野庙过夜了。

  不,以后不送这么远的棺材了。

  谁要买棺材,自己来取。

  来到青岩镇这个中转站后,季缺先是找了家人气看起来最旺的馆子,好好吃喝了一顿。

  之后,他就把黄骠马这个祖宗卖了。

  他以前没怎么养过马,养了后才知道养马这么麻烦。

  这黄骠马一来一去不过跑了十多里路不到,转手就亏了二两银子,让季缺颇为郁闷。

  这跟二手车一个道理,一旦被人开过了,再新也得贬值。

  不过这也算及时止损了,总比路上带个祖宗好。

  黄骠马刚出山一天就被卖掉,一双马眼看着这位前主人离去,有些茫然。

  没有黄骠马拖行李,季缺只能买些工具。

  于是之后,站在路上的季缺背上多了一个书笈。

  万幸唐衣送给他的那躺椅可以折叠,不然还真不好收拾。

  看着水面上自己的倒影,季缺总觉得耳边有音乐自动响起。

  “人生路,美梦似梦长。

  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

  这形象,宁采臣的buff又增加了啊。

  之后,季缺再次踏上了前路。

  这一路上,他自然倒了不少霉,但同样吃了不少好吃的东西,以及看见了不少以往没有看见过的风景。

  亲身在这路上走了一遭,季缺才深刻感受到这个世界的荒凉。

  至少这盛王朝的北地是这样的。

  走出城镇之后,路上除了偶尔有些农田外,全是大片大片的荒草野林。

  道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遇到也是一副行色匆匆欲断魂的模样。

  人走在路上会不由自主生出一种孤独感,仿佛走着走着就会被荒野吞没一样。

  可能是因为悟性积攒还在早期阶段,或者因为他走过的很多地方人烟稀少,季缺一路上遇到了十来拨扒手麻匪,都不怎么专业。

  所谓不怎么专业,除了技法上不够娴熟外,还因为他们比较穷。

  穷得你想反手从他们身上捡点钱都很困难,甚至于心不忍。

  特别是第七天,他遇到了一次拦路打劫。

  打劫的麻匪总共有六人,男女老少齐上阵,有的拿着钉耙,有的拿着扁担,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仿佛风一吹都会倒。

  季缺之前遇到过不专业的,却从未遇到过这么不专业的。

  他一问才知道,这不远处大旱闹饥荒,这些人种的庄稼全部活不下来,可官老爷的苛捐杂税却一文都不能少。

  被逼得没法,他们村能跑的都跑了。

  有的当了乞丐,有的当了贼,有的卖儿卖女,他们几个则选择了落草为寇这么一个听起来很有前途的行当。

  毕竟说书先生口中的好汉全是大块称金,大块吃肉的。

  结果这几人一连半月颗粒无收。

  要不别人有马,他们追不上,要不商队护卫人高马大,他们不敢惹。

  好不容易遇到季缺这个独行的书生,结果他能一拳把旁边的山石都敲得粉碎。

  用麻匪头的话说,他们已吃了好几天的树皮野草,他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吃不下这些东西,都快饿死了。

  说着说着,一伙儿麻匪哭成一团,那个看起来最瘦的妇人更是因为营养不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晕了过去。

  季缺看着这一幕,差点跟着他们一起哭起来。

  实在是太惨了。

  于是被打劫的季缺没赚到钱不说,反而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去做点生意什么的。

  “别做麻匪了,你们真没天赋。”

  季缺虽然爱银子,可是这次送出银子却没有任何懊悔的情绪。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他很早就知晓的道理。

  他不达,甚至算穷,可相较于那几个吃草吃树皮的农夫,就算得上达了。

  二十两银子在他这里不算多,在天仁城里就一只半乾坤烧鹅,可在那几人手中却可以救命。

  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人是老季家的优良传统,不然也没有这份烧饼婚约。

  一路上,季缺虽然一直在走路,也没有刻意加快速度。

  在这过程中,他愈发知晓了这人世间的复杂和残酷,那几个被迫成为麻匪的农夫,只是这条路上见闻的缩影之一。

  相对的来说,闭塞的桑水县反而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

  总之,在去往天仁城的路上,季缺倒了些霉,又救了些人,丢了些银子,也捡了些银子。

  总体上,是亏了一些,身上的银子一直在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