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桑水县有一个泼皮叫黄四,好吃懒做,最喜欢偷骗独居老人的银子。

  因为对他来说,独居老人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快,还没有帮手,他行窃被发现了也不怕,直接抢了就是。

  县中有一个老妇人,他盯上很久了。

  老妇人有个儿子,考中秀才后,去外地好多年没回来,听周围的人说,就是不想认她了,可她却每天依旧望眼欲穿的等待着。

  那日,黄四手头紧,忍不住摸了进去,银子刚到手,结果就被发现了。

  那老妇人跟失心疯一样,穷追不舍,最后不小心重重摔倒在街道上,流了一地的血,他这才摆脱了纠缠。

  没几日,据说那摔伤的老妇人就病死在在床上了,嘴里一直念叨着自家儿子的名字。

  黄四对此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有些厌烦。

  这种孤寡老人,即便是生死这种大事,也没多少人理会。

  这全是那老太婆自找的,拿了点银子不要命的追,不摔死你摔谁?

  在黄四心中,这些老人的银子本就该是他的,只是暂时存在那里。

  半截入土的老家伙,拿银子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拿给他逍遥快活。

  早知道去青楼赌坊可都得要钱。

  可这一日,黄四忽然看见了季缺。

  不知怎么的,看到这个年轻的读书人,他就特别想下手。

  黄四自己也奇怪,他一般是不会向年轻人下手的,即便是看起来老实又懦弱的书生。

  因为这会有一定的风险。

  可是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竟有点忍不住。

  这书生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比青楼里那些衣衫通透半遮面的姑娘还诱惑,让他手痒得厉害。

  于是黄四去了,很快被季缺捉住了,想要变脸行凶,结果被打得满地找牙。

  黄四一时懊悔不已。

  就该只对小孩和老人下手的!

  自从遇到入不敷出这种状况,季缺再遇到扒手、毛贼,便不会只在对方身上捡点银子就扭送衙门了,而是会给予更深切的关怀。

  这一次,季缺选择“原谅”了黄四,不过前提是要给出足够的诚意(银子)。

  这样的话,黄四就不用遭受牢狱之苦。

  黄四身上带的银子不多,可这些年还是有些不义之财,想着破财免灾,他心思一松,就回到家里,把大半积蓄全给了季缺,只求对方放过自己。

  季缺很善良,拿到银子后,当场扭断了他偷窃的右手,一板砖拍晕,再轻车熟路的扭送官府,看有没有赏金。

  黄四到了衙门,醒来后很快被定了罪,关进了大牢里。

  和其他落在季缺手中的毛贼、扒手一样,黄四蹲完大牢出来,有一种回衙门伸冤的冲动。

  怎么看,他都更像是受害者。

  那书生没良心!

  骗走了他的积蓄不说,还把他的手弄残了。

  这样的他,想再偷再抢就很难了,这叫他怎么活啊!

  可惜生活就是这般残酷,活不下去就去死呗。

  这后半句是衙门里薛捕头的原话。

  无论是县令亦或是薛捕头,如今对这些不长眼的毛贼皆深恶痛绝。

  自从风莲教之事后,整个县衙对季缺都十分客气。

  客气得要命。

  季缺每次把这些毛贼送来,他们又不好每次都实话实说,说这些人没有悬赏。

  为了搞好关系,好几次,县衙只能当场发布被抓之人的悬赏,县令含泪自掏腰包发给季缺赏金。

  季缺不知道真相,只是很感动,感动自己运气变好了一些,竟然又有赏金。

  坐完牢的黄四衣衫褴褛的回到屋里,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偷抢了好几年的积蓄全被那个书生拿了干净,右手还被废了,拿筷子都费劲,不禁又气又怒。

  “杂种,死杂种。”

  “我不过偷他一点银子,他竟然废了我的手,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狗官,狗捕快,沆瀣一气!”

  一时间,黄四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他被关了两月时间,屋子一直空着,攀上了好多蜘蛛网。

  黄四躺在脏兮兮的床上,盘算着再去哪里偷点抢点维持一下生活。

  在这样下去,别说赌了,肉都吃不起了。

  整个桑水县里,没有谁比黄四更了解城里孤寡老人的存在。

  他很快想起了一个人。

  城西一个很老很老的老太婆,眼睛还是瞎的。

  他之前一直没有动手,那是因为那老太婆看起来不太有钱。

  可如今状况不同了,蚊子再小也是肉。

  从那老太婆那里搞点钱,至少能吃上几顿好的。

  在牢房里呆了那么久,他嘴巴都要淡出鸟来。

  想到这里,黄四坐不住了,把一把尖刀揣在身上,戴着一只斗笠就出了门。

  那瞎眼老太婆住在城西,离这并不远。

  第二十五章 讨银子

  夜色之中,桑水县一片静谧。

  沟渠里的水光映着月色,更显冷清。

  这座闭塞的小城,夜晚总是这般宁静,即便是勾栏那种本该生意正好的地方,因为顾客稀疏,一时都显得无精打采。

  这就是小城的寂寥。

  这时,黄四忽然放缓了脚步。

  前方的街道一角,有片灯火透过窗纸洒落出来,如水一般。

  那里的血迹早已不在了,可黄四依旧想起了那个人。

  那天追他的老妇人。

  当时她就摔倒在那片血泊里,死死盯着他,就像是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

  他好像就是从那之后开始倒霉的。

  黄四吐了口唾沫,不由得暗自咒骂道:“晦气!”

  之后,他加快了脚步。

  城西这片区域是桑水县的贫民区,破败的建筑无序的耸立着,部分逼仄巷弄连月光都透不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尿骚味,黄四左手摸着尖刀,走进了一条巷子。

  之后,他翻过了一堵低矮的土墙。

  院子很小,屋檐下晾晒着些成色不好的干菜。

  这里,就是那瞎眼老太婆的家了。

  黄四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什么人后,就抽出了腰畔的尖刀。

  他之前早已踩过点,这条巷子本就没多少人住,这瞎眼老太婆又无亲无故,被发现了也不怕。

  哐当一声轻响,屋子的门栓被撬了开来。

  黄四有些恼怒,这左手用起来果真比右手笨拙了许多。

  如果是以往,他绝对不会弄出这么大声音。

  屋里静悄悄的。

  这老太婆岁数大了,不仅眼瞎,耳朵也不好使。

  黄四深吸了口气,进了屋子,迎面就有一股不好闻的味道。

  那是老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这屋子不大,只有一间厅堂和一间里屋。

  里屋的门开着,月色映照在窗纸上,依稀可见床上躺着的佝偻人影。

  黄四轻轻关上了身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