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作品:《镇妖博物馆精校版

你心肝脾肺肾……”

  “拆你骨来剖你腹,拿你人皮做我裳。”

  最后白骨将那一身人皮往身上一裹,便又是一个清丽俊秀的田小姐,雅致端庄的刘夫人,她笑吟吟坐在铜镜前,抬手触碰细腻皮肤。

  “著我旧时裳,坐我西阁床。”

  “对镜细描眉,细细贴花黄……”

  屋子里鲜血淋漓,竟然消失无踪,待得她父母归来,田小姐见着双亲模样,竟然直接落下泪来,惊地父母一个搀扶着她后背轻言细语,一个扶着她手臂宽声安抚。

  画面突然凝滞灰暗下去。

  茶摊上不知何时,又来一人,坐在卫渊旁边,嗓音沙哑,道:

  “至此,她所杀者,只是害己之人,李氏所为,亦害人害己,咎由自取,吾察觉追踪至此,田氏女叩首求饶,泣泪而下,说自己未曾害过无辜忠良,反倒遭遇奸人所害,此皆是事实,后辈来人,我且问你。”

  做下这幻境的司隶校尉,也将问题留在这里。

  ‘他’转头看向卫渊,双目明亮。

  “若是你,斩她不斩?!!”

  第0023章 来自过去的教训

  斩是不斩?

  卫渊思考这个摆在面前的尖锐问题。

  无论斩或不斩都有能够说得通的理由,也有无法这样做的顾虑,若说要斩,那么,田氏女已经是画皮,是妖怪而非人,斩杀妖邪自然责无旁贷;而若说放过,那么这妖物毕竟没有害过无辜之人,所作所为不过是有仇报仇罢了。

  但是理由毕竟只是理由。

  充分的理由和如何做决定往往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而世上很多事情是否去做,如何去做,也都和理由无关,没有亲身经历,亲临现场,所说的话所做的决定都只是旁观者角度罢了,又如何能够和当事人相比?

  卫渊看着旁边那位古代司隶校尉的虚影,心中叹息。

  从画皮妖能在现世出现来看,这位司隶校尉当初并没能狠下心斩妖除魔,卫渊迟迟没有给出回答,司隶校尉的虚影平静道:“看来还是新人,面对这种情况会迟疑也很正常。”

  他声音顿了顿,复杂道:“我没有当即斩杀她。”

  “她的父母当时身体不好,膝下无儿,长女远嫁他乡,身旁就只有她一人在,若是她死去,二老无人奉养,恐怕老年孤苦凄冷,她祈求我给她时间,让她尽了孝道之后,再来领死。”

  “百善孝为先,她言辞恳切,我当时年不过双十,只是司隶校尉下辖缉妖直使,刚直冲动,一时心软,便应允下来,在她身上施加了封印,之后又在她帮助之下,也找到了那李家懒汉谋害妻子的证据,将其绳之以法。”

  “之后,京城又有急招,我便快马赶往其他地方追查妖魔踪迹。”

  “这一来二去,便是十数年的光景。”

  平静的叙述之中,司隶校尉的虚影缓缓散去,而卫渊眼前画面变化。

  ……

  十余年春秋,不过转眼即逝。

  当初的缉妖直使,也已经到了四十岁,四处镇压妖魔,经验不断积累,获封司隶校尉。

  正当战乱年间,四处兵灾。

  怨气充盈郁结,妖魔横生。

  在那些真正意义上可怖狰狞的大妖面前,区区的画皮几乎已经被抛在脑后,只是偶尔在斩杀妖鬼,得以喘息的片刻,会在脑海中想到当初跪在面前,泪流满面对天发誓的秀丽夫人。

  他派遣属下的缉妖直使前去查看过。

  回禀便说,刘家夫妇琴瑟和鸣,田氏女操持家室,为人温和淑雅,对于父母更是恭敬孝顺,这两年她父母年迈生病,便亲自接过来好生照料,家中良田百亩,广厦之中也有亭台楼阁,更兼心善,常常接济灾民百姓。

  还给刘家生了个聪慧的儿子。

  司隶校尉突地察觉不对。

  那位田氏女已是骨女画皮,一身血肉都已经没了,只剩下一堆骨头,怎么可能生得出儿子?

  他心中不安,甚至于放下手中的要务,专程赶往当初的那一座小镇城郊。

  哪里有什么良田百亩,广厦楼阁?

  尽数是那荒郊野岭,枯坟乱葬罢了。

  又急急奔入镇子,也不去见那当地官员,直往那刘家宅邸策马奔去,以卧虎腰牌令宅邸仆从散开,问到了夫人正在后院看顾孩子,当即不顾侍女阻拦,迈步而去,一手握剑,睁眼开目看向屋中。

  一眼之下,便是目眦欲裂。

  十余年过去,那位田氏小姐的容貌和当年一样,几乎没有发生过变化,就连皮肤都细腻如同少女,眼下用一把乌黑的剪刀,将自己脸上一块有些微黄枯败的皮肤撕下来,然后走向床铺,床上叠放着许许多多的东西。

  看似是衣服,但是一抖开,边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人皮。

  女子用剪刀在少女脸上剪下一块脸皮,细细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床上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童子。

  正一边晃动双脚,一边用小刀剖开自己的胸膛,恼怒地看着白骨,还有白骨之间腐烂的肉块,指着自己白生生的脊椎骨,嘟嘴道:“娘亲娘亲,我该长大了,学堂里面其他的学生都比我高了,他们都笑话我。”

  田氏女手指点了点孩童额头,道:

  “好好好,今日便拆了你爹的骨给你增加一节。”

  小童子拍手高兴叫好。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天真可爱道:

  “还有还有,娘亲,县大人的肝还好。”

  “私塾夫子的心放在这里,已经变黑变烂了。”

  “嗯,活人的心,用了六个月,也该烂了。”

  “那怎么办?”

  “不用怕,外面还有个京城来的大官。”

  “他的心肝更好。”

  司隶校尉惊怒之下,猛地回头去看。

  刚刚的侍女,厨子,卖菜的老农,教书的夫子,还有穿着官服的男人,都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后面,挤得满满当当,一声不吭。

  这宅子里一百多人,竟已都变作了人皮。

  ……

  司隶校尉站在卫渊旁边,缓声道:

  “最后我将那田夫人斩杀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皮下面竟然也是空空如也,只不过是一张皮囊罢了,真正的画皮却早已经不见了踪迹,或许在先前就察觉不对,已然逃遁而去。”

  “世之反常为妖,物之性灵为精,魂之不散为鬼,物之异常为怪。”

  他缓缓低语,看向卫渊:

  “后来人你记住,若是精鬼之流,尚可视情况不同,分而接触。”

  “妖怪二部,凡我司隶校尉者,见则诛杀,尤其是以人之身而化身为妖,化身为怪者,切不可放过。”

  “反常为妖,异常为怪。”

  “以人而成妖,而成怪,早已经和人之秉性背道而驰,你我口中的美食,在它们口中如同黄泥枯草,而人的血肉,对他们则是异常甘美之物。其外在表现出的善念,只不过是身为人最后剩下的部分。”

  “但是这善念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会伴随时间不断消失。”

  “而妖物怪异的凶性戾气,则会与日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