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作品:《新顺1730精校版

你再弄一个。我偷偷带上我妹妹,咱们一起出城看看。你俩小时候见过的,大了后就不曾见,她还是刘家三哥哥、刘家三哥哥的叫你呢。她也是个淘气的,后园可关不住她,常嚷嚷着闷死了……”

  这些话可不是能当着外人的面说的,说到这些,显然是已经喝大了。

  刘钰也已经晕乎乎的,回忆着小时候一起玩耍过的少女,早忘了是什么模样。

  舌头也大了,只哭穷说没钱再做一个了,之前那个被陛下弄走了也不还,赏了个荷包还不够买二尺布的……

  又闹腾了一阵,吐的人渐渐多了,这酒局也就该散了。齐国公府里派了车,或是派了小厮,送这些人回家。

  武德宫休沐两日,后日就要再度开学,刘钰也打算后日就去武德宫。

  第二日醒了酒,去了自己的小院,就把馒头叫了过去。

  “昨儿的感觉如何?”

  “由仆为人,玄妙至极。似乎饭菜都比从前的香鲜许多。先生之情,子明必不敢忘。”

  听着这半文绉绉的话,刘钰先乐了。

  “行啊,真是身份从馒头成了米子明,这话儿也变了。”

  馒头也笑了,稽首道:“也不怕先生笑话。我也是跟着先生一起读过书做过伴当书童的。其实这些话本就会说,只是如同衣服颜色,买不买得起、和有没有资格穿,可不是一回事。昨日一起去齐国公府上,好几次我都差点下意识地跪下去,只是膝盖既忍过了昨天,这嘴巴也就学会了说人话。”

  刘钰拍拍馒头的肩膀,勉励道:“这是好事。你这舌头慢慢习惯吧,日后别叫我三爷,我也尽量不叫你馒头。既拜了师,我总得教你点什么。你有没有想学的?”

  “先生教我什么,我便学什么。我也知道,日后的前途只有跟着先生,所以先生所教的,必是将来先生有用的。”

  这话让刘钰叹了口气,摇头道:“别想得太简单。未必用得上,可能学了几年,竟学成了屠龙术,空有一身技艺却无处施展,也未可知。”

  馒头跟着刘钰一起叹息道:“先生想教的,肯定还是南洋事。日后若先生真无用武之地,子明愿驾一叶扁舟,陪先生荡波海上。怎么能说无用呢?”

  他跟着刘钰许久,很多事耳濡目染,大约能猜到刘钰的一些心思。说这话的时候,又想若真到那一天,荡波于海上,最好是那个姑娘也在。先生嘛,最好也有个听得懂他瑶琴断弦意的师娘,那就完美了。

  然而说完这话,刘钰却大笑道:“驾一叶扁舟荡波海上?我可不想这么避世。真到那一天,架一叶扁舟去当海盗,也比哭唱两句‘吾道孤’要强。不过你说的倒是没错,我是要教你与南洋事有关的学问。”

  又揶揄道:“我知你惦念着杜锋的妹子,只不过那是个削减了脑袋想当官的脑袋。不过我的话,他应该能放在心上——就像前朝阳明先生的心学,真正想学他学问的,总是少于想复刻他悟道成圣封伯而学的。我自不敢比阳明先生,但意思还是这个意思,杜锋见我一路腾达,我的话他肯定听。他要真考上了武德宫,肯定会想办法学一些海上知识。这里面就有个说法了。”

  说完,嘿嘿一笑:“我抓了白令、切里科夫等人。他们是懂航海的。我是只懂个皮毛,真正想学还得从他们身上学。但杜锋想学,虽有几何算学的基础,却有个大问题。他不懂拉丁语、白令也不会汉话……而你,跟着我学过几年,多少是懂一些的。你可明白了?”

  “说不得日后,他还要黏着你、讨好你呢。这对你也是个机会。你看你先生我给你安排的怎么样?”

  馒头心情大好,躬身笑道:“先生安排的明明白白。子明佩服。”

  “行,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去武德宫,你还是去以前的那间小屋。不说束发读书吧,却也差不多了。我每天抽出时间,教你拉丁文和几何、算学。你呢,拿出悬梁刺股的劲儿,争取早日学会,我也好安排你去白令那跟着学。”

  “每天我讲一些,再多留些题目。不管是为了那姑娘也罢,还是为了将来谋个出身也罢,亦或者就算是为了还我的恩情……”

  “我只想告诉你:你人生的机会就这一次,抓紧了。抓不住,你梦里想要的一切,都得不到。别人用十分的劲儿,你就得用二十分的劲。”

  馒头哪里不知道刘钰说的句句是实,心道三爷放心,我定拿出最大的劲儿就是。昨日坐着在桌上吃饭,那是借您的情,日后如有一日,我是盼着靠自己的身份就能和那些人平起平坐谈笑风生的。

  他把这些心里的话一句不说,只是重重地朝刘钰行了个大礼,尽于不言。

  第099章 枪和枪

  “骑铁青黑骡者,即为奸贼刘守常。其后随行骑马牵白马者,当为其伴当。”

  国子监大街上,几名穿着青色长衫的年轻人坐在临街的一家酒肆内,居高指点着下面穿行而过的人物。

  武德宫和国子监就隔了一条街,或许是朝廷有意为之,故意造成这种对立,双方的斗殴打架事件常有,互相看不顺眼。

  明末结社之风日盛,复社之前,便有香山同社、浙西闻社、江北南社、江西则社、历亭席社、云簪社、吴门羽朋社、吴门匡社、武林读书社、山左朋大社等二三十家学社。

  大顺立国后,一开始废八股而用策论,加上对明末悲剧的反思、对程朱理学的批判,导致结社论政之风日盛。

  京城自不例外。

  或是监生,或是蒙荫,或是游学学子,居于京城,结社联诗,讨论时政,针砭时弊。

  太宗皇帝当年又有遗训,鼓励结社论政,以为此可使民智开。这些年各个学社之间甚至已经出现了报纸的雏形,当然,此时大部分人是不认字的,这些报纸的雏形也是给各个学社的成员看的。

  在酒肆中观察街道情况的这几人,都是京城“苌弘社”的成员,取庄子“苌弘死、血藏三年而化为碧”之意。

  青衫中为首一人,姓陈,名震。

  祖上名为陈用极,永昌元年,曾随左懋第北上,临行之时,穿白衣、戴白冠,谓送行亲友曰:此番北去,吾图死国尔!

  最终和谈失败,他拒绝剃发,不屈而死。

  明末之乱,沉痛难思,多有剃发降清者,甚至衍圣公都剃了发。之后大顺对那些投降士大夫的无情嘲讽、士大夫的自我反思,都催发出一些学社的不屈之气。

  京城的苌弘社,更是其中佼佼者。

  前些日子,国朝大胜罗刹,皇帝陛下亲征,亲自指挥大军作战,连破罗刹城堡,甚至连罗刹王的义子都俘获了。

  消息传来,苌弘社众人放歌纵酒,联诗庆贺,一个个高唱着汉之大风、唐之边塞,只恨不得学一学班定远,投笔从戎,做诸葛武侯,羽扇轻摇。然而终究只是酒后畅快,清醒之后,并无人真正投笔从戎。

  然而这种畅快和兴奋并未持续多久,很快,苌弘社的小报中就有人写了一篇文章,说的叫人咬牙切齿。

  说是朝廷不败而败、罗刹不胜而胜。朝廷不但赔了罗刹三十万两银子,还承认了罗刹的帝位,此天朝之大辱。不久之后,罗刹使团就要入京,国朝将以非朝贡之礼,接待罗刹使团。

  报中更说,谈判中有奸贼误国。

  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