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作品:《新顺1730精校版

知天下之大?

  “先生大才!实在受教,当真是醍醐灌顶之言。先生应知我学西学,却不知先生可知当今寰宇几何?”

  “略知。也亏于寄身于国公府中,也曾和一些懂西学的人交流过。知世界之大,赤县不过九一。海外另有法兰西、和兰、英圭黎、西班牙等国。”

  “先生可知地球是圆的?”

  “略知。是故有月食、日食。”

  “先生可知若是圆的,为何下面的人掉不下去?”

  “略知。若磁石尔,人,是被吸在地球上的。”

  “先生对西洋事物所知几何?”

  “略知。也曾在酒后学过几日西洋乐器,玩过几日吉他,不过所会曲谱不多,就会一曲《看守牛变奏曲》;前朝徐光启所译的《几何原本》,也曾看过,能解几道题目。”

  “先生想必也通国朝史籍?”

  说到这,康不怠终于不再谦虚地说“略知”了,而是笑道:“公子不知,我当年是准备考策论举人的。不能说知之甚深,但应不算差。至于诸子百家,也曾浑沦吞枣。”

  刘钰连连点头,心道父亲的眼光还真不错,这人,是个人才。

  前几句略知,应该也不是谦虚,而是的确就真的是略知——大约像是前世小学生的常识水平?

  料想应该也是在国公府中当清客久了,自己又自小学西学,国公府内出入的人五花八门,眼界既开,常识也就越丰富。

  刘钰是自信自己对此时外部世界的了解的,不需要一个对外部世界略知的人,告诉自己外面的世界到底什么样。

  但自己要写的策论,如果是一个对外部世界一无所知的人,就算自己讲的口干舌燥,那也未必能说清楚。

  都说对诗词的理解,多半是人的内心写照。这人对唐宋边塞诗、军旅词的了解,能有那样的心思,也足见这不是一个怯懦退缩之人。

  况且父亲对他的评价是“有任侠气”,这样的人才,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自己“礼贤下士”的态度也做了,剩下的就是“以诚相待”了。

  轻咳一声,给馒头使了个眼色,馒头便自行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康不怠也放下了把玩的酒杯。

  不等刘钰先开口,他先开了口。

  “公子虽然平日见过我,但恐怕也不记得我是谁。府中清客多矣,实属正常。都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但想必三公子也等不到日久。公子可知我平日好赌?”

  之前刘钰已经听老爹说过,笑道:“略有耳闻。”

  康不怠亦笑道:“我好赌,在赌坊有个诨号,叫康不贷。非学而不怠的不怠,而是不贷银钱的不贷。我从未在赌桌上贷过一文钱,哪怕明日国公府便要发一些清客茶钱。”

  只是一句话,便说明白了自己的性格,刘钰心想这倒是个人物。

  他虽不是赌棍,却知道人上了赌桌是什么模样。此人既能有“不贷”之名,可见这人是个极有分寸的人。

  终日饮酒,心却从未醉过。

  又有父亲认为此人“任侠气、可靠”,刘钰再不相疑,重重行了一礼道:“既如此,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请、一事相问。”

  “公子既能折尊陪我共饮,即便作态,这礼我也记下了,况且论迹不论心。公子何所请?”

  “所想请者,想请先生为我做几篇策论。我出立意,实不相瞒,我文辞枯槁,辞文无味。想借先生的手,妙笔生花。”

  康不怠闻言大笑道:“原来就是这点事?公子实在多虑了。国公府的清客,嘴若不严,如何能在府中七八年?况且,我所求者,不过快意二字。何必给自己下半辈子找不痛快?天下粗腿颇多,然则翼国公这条粗腿,天下前十。原本想用‘三杯吐然诺’之语,可一想实在觉得这事还用不到这句话。”

  刘钰也大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先生了。至于所想问者,想问问先生,想不想亲身去写几首边塞诗?”

  第095章 未雨绸缪

  “若有机会,我是想去亲眼看看长河落日圆的场景的。不过我愿去便去,不愿去便不去。这是愿。若是公子非要招我一同去,这不是清客,而是门客了。”

  “门客……那可就得加钱了。”

  刘钰赞道:“有原则!我懂。知己二字,没那么廉价。我尚非你知己,哪里谈得上追随呢?”

  “公子所言极是。”

  康不怠也没解释太多,甚至懒得解释。

  懂得自然懂,若是连这个也不懂,那就没意思了。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讲!”毫不犹豫。

  刘钰知道,从现在开始得组建自己的心腹班底了。皇权之下需知危。

  但此时叫幕僚,也不是不行,同路还得走一阵,官面上的事,很多不是靠自己一个人能办成的。

  之前的种种混乱和科举制度的变革、以及西学东渐和理学解冻带来的思想大混乱,使得民间有不少的人才。可以网罗一些。

  策论取士,很好,的确能取出来一些大才人物。

  殿试定然要靠策论,毕竟那是选将来的朝廷大员,需要有见识。

  但若是秀才也只看策论,那就略有些矫枉过正了……秀才才多少阅历,能写出什么国策之论?

  后有人言:策论范围太大,历史政治伦理哲学玄学是一类,经济兵制水利地理天文等是一类,一个人哪里能够知道得这许多,于是只好以不知为知,后来也就居然自以为知,胡说乱道之后继以误国殃民,那些对空策的把“可得而言钦”改到“可得而言也”去缴卷。

  整日研究策论的,固有真才实学者,然夸夸其谈之辈、故作惊人语辈也多。

  眼前这个康不怠,也是个自小写策论出身的。

  不过既是有些抱负见识,又有父亲担保此人有才学,倒是可以用用的。

  听到康不怠提条件,刘钰答应的极为痛快。

  康不怠见刘钰让他讲,也就不客气,便道:“届时,公子吩咐的事,我自会去做。做完了的时间,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时间,我做什么,请公子不要管,更请不要让我像个跟屁虫一样整日跟着。若这一条不答允,我还是在府中做个清客的好。”

  “好说。故事里凤雏理政,不也如此吗?”

  “实不敢自比。不过既是公子答允,我答应就是。此时酒意将浓,何不趁此机会,公子说说策论的立意,我便挥毫?”

  刘钰摇头道:“这个不急。我这有几本书,你先拿去看看。”

  翻出来自己写的西洋诸国略考之类的东西送到康不怠手中,康不怠也没有当场翻看,收好之后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回去看书。待我看完,自来寻公子。”

  酒虽没喝尽兴,但今日的话已尽兴。康不怠虽馋那些酒,也不久留,只想着赶紧回去把书看完,好办正事。

  若能办得好,想来日后不会缺这点酒食。

  刘钰起身相送,又拿出来两瓶酒送给他,只说自己品不出什么滋味,这酒遇到不会品酒只懂晕眩好入睡解乏的人,应算是牛嚼牡丹。

  康不怠也不推辞,收了酒,又指了指桌上残留的一些鸭掌果脯之类道:“谁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