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作品:《新顺1730精校版



  刘钰笑道:“是了。这是在吓唬咱们呢。真要是商队,听到这话,自是不敢和他们起冲突,只能自认倒霉,扔下这几匹马,几辆大车,赶紧跑。”

  骄劳布图哈哈一笑,摇头道:“大人把他们想的太好了。这些人哪里是几辆大车就能满足的?我太了解了,若是商队,纵然这时候走了,他们也会像是饿狼一样跟着。靠着地形,再打死个几匹马,走的就更慢了。到时候集结的边军跟上来,少说也得二一添作五。”

  刘钰斜瞥了骄劳布图一眼,心说这样的事只怕你之前也没少干,门清儿啊。

  “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我带几个人把他们抓过来?还是我出去喊喊,叫他们出来?”

  “你去喊喊吧。这些人对地形很熟。万一跑了一个两个的,也是麻烦。让他们下来吧,正所谓论迹不论心,既是他们说这是巡边稽查的公事,我就假装信了。”

  骄劳布图点头称是,心想这样最好。

  他好说也在翰朵里城长大。虽说如今腾达了、入京了、脱离了这冬天拉屎得用棍子敲断的鬼地方,可终究都是些熟面孔,也不好做的太绝。

  真要抓了,面上也不好看。既是刘钰宽大,那就最好。

  迈步出了车阵,把头上的狗皮帽子一摘,雾腾腾的热气混在寒风中,露出了面目。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是翰朵里城里谁家的?瞎了眼了?认得我不?赶紧下来,再不下来,可是惹了大事了。”

  树林里。

  自觉自己刚才的灵机一动,虚张声势、颇有武侯空城之智的杜锋笑不出来了。

  旁边几个伙伴也都懵了。

  “听这动静,看这模样,怎么像是老舒?”

  “错不了,就是他。”

  “他不是去京城了吗?怎么跑这来了?”

  杜锋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心说坏了。刚才开枪的时候,就感觉不像是商队,这果然不是商队。

  骄劳布图也是翰朵里卫城的老人,这些年翰朵里城里征调去西北作战、从而入选京营的人不少。虽说离开久了,可都是自小常见的,这还认不错。

  都知道骄劳布图早就有了勋封,肯定不会沦落到去给商队当护卫的,杜锋心想这些人真是军中人物,只怕是有什么秘密勾当。

  拨开树枝看了看,发现车阵中还有一个人,刚才也能看到骄劳布图和那人说话。按杜锋所想,骄劳布图少说也混到五品了,那里面的人官职更应该不低……

  下去还是不下去?

  不下去的话,自己这边就五六个人。对面看起来也不慌乱,两翼也包过来了,又有骄劳布图这样的老手。就算能跑,也得脱层皮。

  可若下去,自己刚才那番鬼话,骗骗那些没经过边疆事的傻子还成,可是万万骗不得下面喊话的那位。

  正犹豫间,又听下面喊道:“兔崽子们,再不下来,真有大麻烦了。你们冬日巡边稽私,此为公事,我等又不曾打着旗号,你们何错之有?怕什么?”

  话到了这个份上,杜锋和伙伴们商量了一下,纷纷把火枪往地上一扔,一个个从树上爬了下来。

  才一下来,杜锋几个人便先到了骄劳布图身边,拱手道:“原来是舒大人?”

  一边拱手,一边悄悄地做了几个求饶的手势,意思是让骄劳布图说说好话。

  骄劳布图憋着笑,一看也是熟人,也给杜锋使了个眼色。

  示意自己不是正主,正主在后面呢。

  几个兵卒过来,像是提小鸡一样把这五个人抓到了车阵里。

  刘钰看着这几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人,问道:“刚才谁喊的话?”

  一看这架势,杜锋也明白,这些人真有官身。

  眼珠一转,挺身而出故作一副“周亚夫军细柳”的做派,单膝行了个军礼。

  昂首傲然,强项不垂。

  “大人恕罪。刚才喊话的是在下。在下系翰朵里折冲府都尉杜迁之子,冬日封江,多有走私者沿江转运禁物。府兵边军,既要巡边,又要缉私,此公事也。大人不打旗号、不着衣甲,在下以为定是转运违禁之物的商贩,故而拦截。”

  他也不请恕罪,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昂首挺胸,言之凿凿。

  刘钰哼笑一声,心说年轻人啊,你还是图样,看你和骄劳布图都认识,你觉得你们这点勾当骄劳布图能不告诉我?

  边军什么鸟样,你骗骗那些京城勋贵出身的武官还行,可是骗不到我啊。

  真要是边军都像你说的是的,冬日寒苦依旧尊令巡边……

  真有这等纪律、这等觉悟,西北的事能折腾这么久?早他妈打穿中亚了。

  故意晾了这厮一阵,刘钰才开口道:“小杜,你们平日里劫了商队,总得销赃啊。去过罗刹人的城堡吗?”

  保持着军礼的杜锋吓得一哆嗦,心里一转,大约猜到了这些人要干什么。

  再一想,这人居然直接这么问,只怕骄劳布图早已经交了底儿了,这时候再装下去已无意义。

  不如顺势而为,手势一拱,也不错愕,滚刀肉一般淡然道:“嘿嘿,大人明鉴。去过的。都是些茶饼子、大黄之类的东西,我们又用不到,不如去罗刹那边换银子花。”

  从刚才的周亚夫军细柳的义正辞严,到嘿嘿一笑打蛇棍上,无缝切换,着实有些本事。

  刘钰也不想深究这种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又不是专管边军军纪的。

  “既是去过,正好有事问问你。你且起来吧。”

  “多谢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杜锋。此时只是白身,待得明年要去考武德宫。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在下刚才虽然虚言,可若是大人打出旗号、亮明衣甲,在下万万不敢如此。”

  他也是个聪明伶俐的。见刘钰年纪轻轻,就踩在了骄劳布图的头上,心里明白这人定是个京城大人物家里的孩子。

  万一将来在京城说上一句,那自己的前程就算是彻底完了。虽然边军打劫走私商队的事,上面都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参与分赃。

  但潜规则是潜规则,却不能拿到明面上。

  刘钰也不回这话,直接问道:“此事先不提。你既去过罗刹堡垒,可有什么异动?”

  “呃……”

  杜锋心里咔嚓一下,仿佛是夜空里划过了一道闪电。

  这人上来就问罗刹城堡的事,又不打旗号装作商队秘密前来,联想到这两年上面一直在催加冬日伐木的数量,他一下子想到了某种可能。

  尤其是今年秋日巡边的时候,罗刹城堡那边也出了一件怪事,联想在一起,脑补极多。

  “回大人。罗刹堡垒的确有怪事。今年秋天,我等巡江的时候,遇到了一件怪事。那罗刹人里,有个昆仑奴,而且看起来应是官长。当时我们乘船在江上,对面岸边有一群罗刹人,拥簇着一个昆仑奴,用千里镜观看我等。”

  “昆仑奴?”

  杜锋赶忙解释道:“是。浑身漆黑,如同木炭一般。不是罗刹人种。”

  黑人?

  俄国这时候怎么会有黑人?

  而且就算有黑人,怎么能跑到边境地区,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