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冬衣和粮秣的人,走了吗?”刘琦一边吃一边问道。

  张允给刘琦递过湿方巾,道:“走了,押粮官临行之时,还将一份舅父的家书托末将带给表弟,可自孙坚走后,表弟便一直在睡,因此就没打扰。”

  一听张允说是家书,刘琦就知道肯定是刘表又有什么任务交办下来了。

  “给我看看。”

  张允从怀中取出一份缣帛,递给了刘琦。

  是刘表写给他的。

  大致读了一遍后,刘琦幽幽的长叹口气,揉了揉眉心。

  刘表还是嫌自己不够忙呀。

  “表弟如何会这般表情?”见刘琦一脸无奈,张允不由奇道。

  “两件事,一是严君已经将山阳族中人尽皆迁至南郡了,特写书信知会我一声。”

  张允闻言一奇,道:“仲璜也去南郡了?”

  张允口中所言的仲璜,乃是刘琦的二弟刘琮表字。

  古代男子,普遍二十冠礼时取表字,但这个时间并不是完全固定的,也会因为时势和情况而做出一些改变。

  在这个入仕竞争极为严苛的时期,从进入太学起、在毕业考试中分科甲科乙、下放到地方任‘补郎补吏’,然后再去想办法选孝廉,入雒阳郎署,再下地方正式入仕,可以说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一步没走好,就容易耽误好几年……

  毕竟每年,就那么两百个孝廉的名额在那摆着,但太学中眼巴巴等着下放补郎的学子,最多时却可达到三万。

  所以,士人家族为族中子弟争取的机会往往是可欲而不可得,当机会争到了,但孩子的年龄却还没有到达冠礼之龄时,也会酌情适当的给他们提前。

  这就好比在20世纪70,80年代,很多人为了一些跟年龄有关系的政策获益,而去托关系修改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一样。

  从古至今皆如此。

  还有一种情况,有的人在年少时,虽未冠礼,但表字却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表字一般都是由师长所起,而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存活的年龄较低,迁移也频繁,很多师长怕活不到孩子冠礼就已经去世或是迁走,便先将表字准备好,算是有备无患。

  好比曹操的儿子曹冲,去世时年仅十三岁,却已有表字‘仓舒’。

  刘琦和刘琮这对兄弟的名字颇有关联。

  刘琦的‘琦’字乃指美玉,而刘琮的‘琮’字,指的乃是庙堂玉器。

  两人的名字都和‘玉’有关,表字自然也如此。

  ‘伯’为长,‘仲’为次,‘瑜’为玉,‘璜’为玉器。

  故刘琦表字‘伯瑜’,刘琮表字‘仲璜’。

  ……

  刘琦放下手中的缣帛,微笑着看向张允。

  “我要是没记错,表兄和琮弟的关系,好像一直挺不错的。”

  张允哈哈一笑,随口道:“那是,仲璜从小就跟我最亲……”

  说到这,张允微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刻又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不过也都是少年之事了,这些年我也一直没怎么见过仲璜,多年不见,再好的关系,怕是也生疏了。”

  刘琦被张允的表情逗笑了。

  “不至于吧?大家都是亲戚,彼此之间何时还变的这般避讳了?关系好就是关系好,至于藏着掖着?”

  张允却不松口,一个劲的摇头,只说:‘不熟’‘不熟’。

  刘琦也不跟他犟,吃完粥后,向着后墙一靠,缓缓道:“严君的信中,还吩咐了我一件难事。”

  “难事?什么难事?”

  刘琦长叹道:“他想要雒阳城中,一人的典藏卷书。”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跟风司马懿

  “典藏?”张允没有理解道刘琦的话中意,不解道:“舅父要谁的典藏?”

  刘琦一边认真的思考,一边回道:“严君在南郡大兴官学,不但需要擅长五经的大儒行博士,更是需要经学典藏,用为学宫储备。”

  张允恍然。

  刘琦在后世时就知道,刘表在治理荆州时,确实是将荆州的文化教育事业,推向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遂起立学校,博求儒术,是《后汉书》对刘表行为特意做的一句概括。

  他在襄阳恢复州立官学,访求身怀儒术的人任教,正是‘五载之间,道化大行’‘童幼猛进,武人革面’‘当世知名,辐辏而至,四方褓负,自远若归。’

  然而,和后世办学一样,开学校需要有师资力量和各种教学课件。

  可以充当博士的经学家,以宋忠为首的多名大儒已经被刘表聘请,师资力量暂时到位,他现在需要的是教辅教材。

  但这个时代,由于没有拓印和印刷术作为基础,各种经学典藏全靠徒手抄录,全国的副本量数量都有限,甚至有很多经学典籍都是独本。

  这些典籍不是在市场上可以买到的,基本都是士人学子彼此之间进行私下的交易。

  买书,特别是经学的典藏,对于这个时代的士人来说,重要程度不下于后世人买房。

  ‘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确实是汉朝的真实写照。

  刘表欲在荆州大兴学宫,需要大量的经学典藏作为支撑。

  他这次给刘琦来信,其实就是盯上了雒阳城左中郎将蔡邕手中的经学典藏。

  据说蔡邕平喜藏书,多至万余卷。

  万余卷藏书,在这个时代,意义非凡。

  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若把大汉朝中央政府的石渠阁、兰台、东观、石室、宣明、鸿都比喻成‘中国科学院图书馆’或是‘中国国家图书馆’,那蔡邕的藏私在汉朝,差不多就是广州中山大学图书馆级别的存在。

  总之是不遑多让。

  刘琦估计,刘表盯上蔡邕的藏私可能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允和李典对治学之事不太感兴趣,也不太懂。

  张允问道:“眼下前阵诸事颇多,舅父这个时候,怎还给表弟你找了这么个事做?”

  刘琦无奈一笑。

  他没法对张允说你舅父一生最大的梦想……其实是不当军阀当校长。

  若把荆州牧和太常这两个职务放在刘表面前让他选,刘表怎么选不好说,但他内心肯定更憧憬于后者。

  “不论如何,严君既然让我办,那我便不能不办,蔡邕的藏私,想要也不是不可能。”

  张允奇道:“万卷典籍,恐非一代人所能攒!估计得用几代人收集,那都是蔡邕的命根子,如何能轻易赠予舅父?他与舅父的交情很好?”

  刘琦摇了摇头,道:“严君在信上说,蔡邕被董卓召到雒阳不久,他便前往荆州任职,仅数面之缘。”

  张允诧然道:“只有几面之缘?那如何能成?”

  刘琦低头看那封简牍的后半段。

  刘表虽然与蔡邕不熟,但他给自己的书信上,已经告知了自己应如何行事。

  “是这样,严君年轻时,师从司空山阳郡王畅,如今其子王谦在雒阳随朝,不甚得志,父亲念同乡与师门之谊,有意请那王谦并家小来荆州,特置书一封托我派人转交。”

  张允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