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越笑了笑,无奈道:“可惜荆州五大宗族并立,已有多年了……唉。”

  这一声“唉”,内容极是复杂,涵义颇深刻。

  刘琦将身子微微向前探去,微笑言之:“愚以为,漆盘中的肉只余一块,然欲食之黠狼甚多,如欲饱腹,唯有去黠狼之数,恐无他法。”

  蒯越的眼睛缓缓的眯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颇有些玩味之色。

  “掾史如何就把我等宗族比作狼了?”

  刘琦暗道我本意是想把你们比喻成狗的,可就怕你们不乐意。

  “使君受任于朝,乃一虎也,然独虎难斗群狼,若想虎啸山林,非得与狼相辅相成不可,虎狼共存,方为自然之道。”

  蒯越闻言哈哈大笑,道:“刘掾史真是妙人!虎啸南郡?不错不错,依越看来,今董卓进雒阳行废立,诸郡牧守捋臂磨刃,河南尹流徒分散,强者四散,羸者相食,残破无所资,荆楚之地久后当是丰乐之土,使君若能稳坐南郡,北望,可成大器!”

  刘琦正色道:“当此时节,若蔡蒯两族能助使君成事,剪除内患,翌日使君当不相负,必以荆楚大事相托,蔡蒯两家可为南郡诸族之首。”

  人无利而不往,蒯越闻言自然是意动的。

  只是,这话若是能由刘表当面对他说出,蒯越必会应允。

  但眼下令他疑虑的是……跟他说这话的是一个小小的掾史。

  他如何能做得了刘表的主?

  蒯越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客气的拒绝。

  “某代表蒯氏和蔡氏在此立誓,必支持使君上位,这一点还但掾史放心,只是平定荆州内患……”

  说到这的时候,蒯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蔡蒯两家不过是聚居之族,非两千石的牧守,冒然行事岂不僭越?掾史还是另寻高明吧。”

  刘琦心中感叹:果然如此。

  我目下的身份、官职和声望还是远远不够的,达不到让这些宗族豪强对自己倾心信服。

  果然,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亦不可没有声望!

  只是眼下的情况,权力于己而言尚不能一蹴而就。

  但声望却可以借机来刷!

  平定荆州宗贼,勉强算是一个刷声望的好机会,只是不知这声望是正面还是负面的。

  不过无论正负,却是都不能错过!

  刘琦的眼睛眯了起来,攥起了拳。

  罢了!该冒险的时候就得冒险。

  既想搏出功名权势,就不可能永远将自己置于安全之境。

  下定了决心后,刘琦果断出言:

  “家严在雒阳曾置书于某,言若要定南郡内患,非蔡蒯不可!先生若不应我,南郡怕无宁日。”

  蒯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家严?令尊是……?”

  然话一出口,却见蒯越的身躯微颤,瞬时想通了关键。

  “难不成,汝是……?”

  “山阳高平人刘琦,原为巨野县尉,现为刺史掾史,至于严君,正是刘使君也。”

  蒯越再是聪慧,也没想到刘琦居然有这样的身份,不由愣于当场。

  刘景升之子?那可是比一个刺史掾史有力度多了。

  侍立在刘琦身后的刘磐,揪了揪刘琦的后衣,诧异道:“伯瑜,你如何把自己的身份给卖出去了?”

  刘琦一伸手,指向刘磐道:“这一位乃严君之侄,亦我从兄,家伯之子刘磐,此番与某一起共同来南郡谋事。”

  刘磐脸上的肌肉僵硬。

  “甚好,把我也卖了……”

  蒯越心中犹如惊涛骇浪。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刘表派来荆州打前哨的人,乃其子。

  事关重大,他相信刘琦不会用这样的事骗他。

  蒯越在心中重新审度刘琦,算计了起来。

  “敢问公子,家中兄弟几人?”

  刘琦坦诚言道:“严君平生只有一妻,家母颍川陈氏,是为许县三君文范先生的宗旁支女,吾有两弟,皆同母所生。”

  蒯越闻言面色顿变!

  此子不是庶出?

  居然还是嫡长!

  这年头的嫡子和庶出,其待遇可为天地之别。

  特别是嫡长子,在一大族中的地位几不下于家公。

  嫡长子自打出生的那一日起,便被当做家业的继承人培养,一族之中的十分资源,至少要有九分用在为嫡长子铺路上……其余诸子能得一分,就算是多了。

  刘表让嫡子刘琦来冒这个险,是何深意?

  难道是他顾及自己清流的声望,爱惜羽毛,自己不愿出面处置这为难之事,因而全权委托于其子吗?

  蒯越心中翻来覆去的琢磨,越想越觉的是这么回事……而越这么想,他越觉得,此子确有资格代表刘表!

  嫡子既至,想来在处置完荆州五族事前,刘表是不会露面了。

  想通后,蒯越站起身,郑重地冲着刘琦长作一揖:“蒯越见过公子,适才言语冒犯处,还请公子恕罪。”

  刘琦亦是急忙起身,双手虚扶道:“异度先生勿要如此,我将真实身份告知先生,便是相信先生,视先生为自己人,刘琦这条性命从这一刻起,便握于先生之手了。”

  刘琦顿了顿,指着刘磐道:“我兄长的命也是。”

  刘磐脸上的肌肉再次疯狂抽动。

  真是好兄弟……

  蒯越忙道:“不敢,蒯氏与蔡氏一族忠于使君与公子,必将竭尽所能,助使君成就大事,公子有何吩咐,只管直言。”

  既然知晓了刘琦的真实身份,那眼下就没必要藏着掖着,待价而沽有时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若刘表真是托付大事于嫡子,那跟这样的年轻人合作办事,所得利益或许会比直接与刘表合作要丰厚的多。

  刘琦也不做作,遂道:“先前我在宜城散播谣言,是情非得已,但却试出了张氏、苏氏、贝氏均悖逆之贼,而蔡蒯两家可托大事!苏,贝,张三家罪孽深重,不除不足矣平民愤,还请异度先生助我成事!还是那句话,事成之后,我父子必以蔡、蒯两家为宗族之首,同领南郡。”

  这话在刘琦没表露身份前,蒯越绝对是不屑一顾的,但如今刘琦表明了身份,蒯越想不信也不行。

  眼下帮刘琦,便等同于是在帮有监察豪右之权的刺史刘表。

  若与刘表缔结为同治南郡之盟,便等于直接蒙蔽了朝廷的双眸。

  监察之官任凭地方豪族为所欲为而不上报,对地方宗族而言,岂非是最大之利?

  蒯越想了许久之后,方才缓缓言道:“乱世需用重典,眼下南郡局势混乱,宗贼贪暴,擅用家势,为祸一方,不过若想要对付他们,却也不难——苏焕、贝羽、张方等人,皆无谋之辈,其麾下虽众,但只要擒贼擒主,便无需大动干戈,一战而定!”

  刘琦的微笑道:“异度先生的意思是……摆宴?”

  蒯越也笑了:“兵不厌诈,此法最为妥当,公子来临沮收揽猛士,不也是作此打算么?”

  第十一章 布计除宗贼

  蒯越替刘琦献上了擒贼擒王的计策。

  对付宗贼,不需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