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作品:《你好,1983精校版

伸手接住鸡蛋,猛得一道黑影高高跃起,一口将鸡蛋咬住,带着蛋皮,嘎吱嘎吱就嚼上了。

  “呀,哥的运气被大黄狗给吃啦!”

  炕里坐着的小彩凤没看真切,还以为是家里的大黄狗抢食呢。

  刘青山坐在那比较高,瞧得比较清楚,不是大黄,是个黑乎乎的小家伙。

  再仔细一看,刘青山傻了眼:“小熊,你这家伙咋找来啦?”

  只见地上蹲着一只黑乎乎的熊仔,吧唧吧唧正嚼着煮鸡蛋呢,黑溜溜的小眼睛,跟小黑豆似的,盯着刘青山,小眼神竟然好像还带着点幽怨:

  那意思好像在埋怨:你咋好几天不上山涅,俺都没糖吃啦!

  熊?

  家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坐在炕沿上的刘金凤惊得跳到地上:“哪来的熊崽子,俺还以为是谁家的小黑狗呢!”

  “熊仔!”

  小老四和小老五则四只眼睛唰唰放光,跳到地上,一左一右,蹲在熊娃子身边,想伸着小手摸摸它,又有点不敢的样子。

  林芝也纳了闷:“家里来了野熊,大黄狗怎么也不叫一声呢?”

  “娘,这头小熊,是喝狗奶的,估计身上沾着狗味儿。”

  刘青山很快就想明白原因,跟母亲解释一下,还顺嘴讲了讲小熊的来历。

  听说是山上的哑巴爷爷养的,大伙也就不再害怕,刘金凤也哈哈笑着:“这算不算是黑瞎子进门——熊到家啦!”

  在当地,这条歇后语很流行,通常用来形容那些比较窝囊的、没本事的人家。

  大笑声中,小老四已经从外屋地找了一个小铝盆,给熊仔盛了点稀粥,还掰了半个饼子放进去。

  熊仔估计也是跑饿了,呼噜呼噜吃得很是香甜。

  半小盆食物,很快就下肚,吃饱喝足这个小家伙也不眼生,就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抱着刘青山的鞋子啃。

  “嗨嗨,别咬坏喽。”

  刘青山赶紧把鞋子抢回来,这熊玩意,看样子也是个拆家小能手啊。

  老四老五饭也不吃了,跟熊娃子在地上耍着玩,看着小老四拉着熊仔的巴掌,教它学敬礼,刘青山也不由大笑:

  “哈哈,这可真不能说是熊到家了,应该说是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咱们这是要发家的节奏啊。”

  第五十五章 不许动!

  吃完早饭,刘青山就招呼杨红缨一声,准备去公社。

  高文学也跟着一起去,前些日子,收获杂志社来信说,稿费汇来了,他去邮电局瞧瞧,到没到呢。

  叫了好几声,杨红缨也不动坑,蹲在当院子,跟小老四和小老五一起,逗弄熊仔玩儿,一大两小三个丫头,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看来这熊仔的杀伤力蛮大的,有点大小通杀的架势。

  “杨老师,走啦走啦,再不走就赶不上二路汽车啦!”

  刘青山又叫了几声,杨红缨这才恋恋不舍地朝小熊挥挥手:“小黑再见,等回来再陪你玩儿。”

  转过身,她就瞪了刘青山一眼:“三凤儿,你催什么催,咱们村通汽车了吗?”

  嗨,你这变脸变得挺快啊!

  刘青山咧了咧嘴:“大马路,当然要跑大马车,比汽车强多了,又风凉又省油,走吧您呐。”

  两个人拌着嘴,后边跟着高文学,到了村子东头,车老板子已经赶着大马车在这等着了。

  一路上呱嗒呱嗒的,倒也不寂寞,杨红缨也体会到刘青山所说的马车的好处,这种悠闲轻松的旅行,还真比坐汽车强。

  不过想想来时的情形,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寒而栗的感觉。

  啪啪啪!

  伴着老板叔不时炸响的鞭花,杨红缨还听到诗兴大发的刘青山,嘴里在那念叨着一首很奇怪的现代诗: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扑哧,身边响起了杨红缨的笑声:“三凤儿,你才多大点儿,就情啊爱的,你懂嘛呀?”

  反正比你懂。

  刘青山撇了撇嘴,然后就听赶车的老板叔笑呵呵地说着:“杨老师,你是不知道俺们农村的习惯,早生儿子早得计,半大小子,初中毕业就结婚的可不在少数。”

  这样啊!

  杨红缨想想夹皮沟里,跟她年龄相仿的男女,可不是早都成家了嘛。

  高文学则用手推推眼镜,跟着说道:“三凤儿,你这首诗好像很有味道,却又跟主流的现代诗有点不大一样。”

  刘青山连连摆手:“不是俺写的,是俺从别处看来的,觉得挺应景的。”

  “我说嘛,这种诗,没有生活阅历,是肯定写不出来的。”

  高文学点点头,这会儿的现代诗,都比较激昂有力,跟这首慢慢悠悠的诗歌,有着很大的不同。

  杨红缨也加入到讨论之中:“文学大哥,听说你的作品要在收获上发表了,今天要是领了稿费,你可得请客儿哦。”

  论年龄,杨红缨比刘金凤大两岁,但是比高文学又小两岁。

  高文学使劲点点头,他的目光透过近视镜片,向后回望,嘴里喃喃着:“必须请,要感谢的人,太多喽……”

  十多里路,马车走了一个多小时,刚放晴没两天,道路还不怎么好走。

  到了公社,在路口竟然看到了一队民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去,空气中,似乎都凝聚着紧张而庄重的气氛。

  马车继续行进,果然,路边的大墙上,发现了不少标语。

  刘青山这才意识到,那次轰轰烈烈的大事件,已经开始了。

  第一站就是去邮电局,杨红缨要打电话联系朋友,刘青山和高文学,一个要寄信,一个要查看汇款单。

  邮电局就在公社大门斜对面,典型的标志物,就是门口竖着一个绿色的大信筒子。

  一封封信件,就是通过信筒,传遍全国各地。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瞧见信筒子,都感觉格外的亲。

  刘青山刚要把写的回信塞进信筒子里,还好高文学眼疾手快,将他拦住:“三凤儿,你这还没贴邮票呢。”

  呃……好些年不寄信了,刘青山竟然忘了这茬,讪讪地缩回手,跟着前面的两个人一起进了邮电局。

  这会儿,邮政和电信还没分家,所以邮电局里很是热闹,有打电话的,拍电报的,寄信的,订阅报刊杂志的,一派繁忙景象。

  甚至刘青山还看到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中山装的老爷子,专门在那帮人代写书信和电文,中山装的上兜,还别着一管钢笔。

  等老爷子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唠唠叨叨把事情说完,老爷子稍加斟酌,就告诉她五个字“母病危速归”。

  这时候的电报,通常传来的都不是啥好消息,而且电报是按照字数来收费的。

  现在的价格是七分钱一个字,所以,字数越少越省钱。

  那中年妇女给了老爷子一毛钱作为酬谢,然后就排队拍电报去了。

  刘青山先买了邮票,正往邮票背面刷浆糊呢,就听柜台里面,那位穿着深绿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冷不丁吼了一嗓子: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