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作品:《你好,1983精校版

子。

  一个盘子里装的是散糖块,花瓣糖球和橘子瓣糖之类,这些水果糖含着比较瓷实。

  另一个盘子,装着香烟,是成盒的烟拆开了的,免得被谁顺手装兜里。

  “大伙儿都来了,吃糖,抽烟。”

  林芝热情地招呼着,东家嘛,太小气的话,会被村里的乡亲笑话的。

  “哎呦,还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这烟讲究。”

  张杆子可不知道啥叫客气,先剥了个糖球塞进嘴里,然后又拿了几根烟,两个耳朵上各夹了一支,嘴里还叼着一根儿。

  大伙也就乐呵呵地点上烟,队长张国富瞧着张杆子那熊样,都觉得有点丢人,忍不住踹了他屁股一脚:“有点出息好不好?”

  “俺都想往鼻子眼里再插两根儿了,抽着更过瘾。”

  张杆子嬉皮笑脸的,根本就不在乎。

  闲聊几句之后,大张罗就说起正题,他望着林芝说:“刘家大妹子,金凤的婚事,你家想咋操办,咱们先拿出个章程来,再分派人手,肯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的。”

  林芝笑着点点头,然后指了指刘青山:“以后咱家的事儿,都是三凤做主,你们商量着来吧。”

  这下子,倒是有点出乎大伙的意料,因为林芝这么说,就等于宣布:刘青山就是这一家之主了。

  那时候,家家户户的,必须有个说了算的掌柜的,家里人口多,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嘛。

  可是,刘青山这个半大小子,刚刚初中毕业,就要顶门立户了,是不是太小了点?

  换成别人家的娃子,这个年纪还只知道傻淘呢。

  还是张队长觉悟高,他又续上一根儿烟,美美地吸了一口:“嗯,青山前几天都上报纸喽,比咱们这些大老粗强百套呢。”

  因为这件事,村里还热议了好几天,只是刚才大伙就盯着刘青山的年龄,忘了他还有这样的光辉事迹。

  大张罗也竖起大拇指:“青山有出息,上省报啊,咱们公社的书记,县里的县长都没上过,就更别说咱们村里的,呵呵……”

  平日里,大张罗有点跟张队长唱对台戏,有机会呢,两个人就会相互掐两句。

  眼看人民内部要爆发矛盾,刘青山连忙上前着打圆场:“队长叔,张罗叔,俺和俺爷俺娘商量过了,俺姐结婚的时候,要摆二十桌喜酒。”

  “多少,二十桌?”

  大张罗嘴里正含着糖球呢,直接咕噜一下子咽到肚里。

  张国富也被烟给呛了:“咳咳,青山啊,咱们夹皮沟,拢共才不到二百口人,你这是准备全村抬啊,咳咳……”

  刘青山过去帮他敲着后背顺气儿:“没错,队长叔,俺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么整的话,肯定得赔啊。”

  张队长好不容易顺过气儿,瞧着刘青山,一个劲摇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刚才白夸你啦。

  而大张罗则从专业的角度,掰着手指头,开始跟刘青山算起账:

  “这一桌酒席,烟酒糖茶加饭菜,差不多就得十块钱了,二十桌呢,最少就得二百块。”

  “咱们夹皮沟呢,一共是二十五户人家,礼份子呢,有一块、两块的,好一点的,随礼能随三块钱,最高的,撑死也就是五元钱。”

  “各家的人口还都多,五六口人都算少的,两块钱吃一大家子。划拉划拉,收礼都收不来一百块,你就说得赔多少钱吧?”

  大张罗说的没错,这年头,操办婚事,虽说不指望着赚钱,可终归不能倒贴吧,谁家也不富裕啊。

  刘青山当然也早就算过这笔账,等大张罗痛心疾首地说完之后,他这才乐呵呵地说道:

  “队长叔,张罗叔,还有各位叔叔伯伯,俺的意思呢,是借着俺大姐的喜酒,感谢一下乡亲们,这么多年,可没少照顾俺家。”

  说到这里,刘青山也不免有些激动起来:“俺家来夹皮沟,也十几年了。那时候,俺爹成分不好,乡亲们厚道,没有对俺家另眼看待。”

  “俺爹死的时候,大伙帮着发送,烟没抽一根儿,酒没喝一口。”

  “俺家这几个孩子,在咱们夹皮沟,从来没被当成狗崽子,从来没人欺负。”

  “俺家断粮的时候,是队长叔偷摸叫拐子爷爷,给扛来半麻袋玉米面,那是救命粮啊,俺们一家孤儿寡母的,才没被饿死。”

  “那年俺娘得阑尾炎,疼得满炕打滚,是张罗叔和老板叔,连夜赶着生产队的大马车,把俺娘送去县里的大医院。”

  “去年分地的时候,是书记爷爷,用自家的头等地,换了俺家的二洼地。”

  ……

  刘青山是越说越激动,眼泪也不由得簌簌而下:“这一桩桩一件件,俺家都记着呢,记得真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家伙的恩情!”

  第二十四章 一家办事,全村过年

  扬手抹了一把眼睛,刘青山情真意切地说道:“俺年纪小,但是也记得一句老话,宁失一捧金,莫失老乡亲。”

  “眼下正好借着俺大姐的婚事,叫乡亲们来聚聚,俺先谢谢大伙啦!”

  刘青山深鞠一躬,这只是用言语来表达对淳朴乡亲的谢意,从此以后,他还要用行动,来一起引领乡亲,摆脱贫穷的枷锁,走上发家致富的康庄大道。

  “青山啊,好小子!”

  张国富用力拍拍刘青山的肩膀,此刻他也无比欣慰:这一家子人厚道啊,是懂得感恩的。

  大张罗也眨眨有些泛红的小眼睛:“行,青山,就按照你说的办,放心,肯定给你张罗漂漂亮亮的!”

  说完,他就跟稳坐大帐的诸葛孔明一样,开始分派起任务。

  大头二彪子这样的半大小子,去各家借桌椅板凳、碗筷瓢盆啥的。

  成年的爷们儿,也是各司其职:烧火做饭,挑水打酒。

  “大张罗,你看俺干点啥呀?”

  张杆子等了半天也没他啥事,不免有些急了。

  “你这个难办啊,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大张罗咂了半天嘴:“你就负责洗盘子刷碗吧,记着,要是弄打一个碗,弄碎一块盘子,你就甭想喝喜酒!”

  任务很快就分派完毕,大伙领命,呼啦一下都散了。

  就剩下张杆子往墙根儿一靠,坐那晒刺迷糊,嘴里还唠唠叨叨的。

  刷碗这种工作,又脏又累不说,而且还是娘们儿干的活儿。

  等大伙陆陆续续回来的时候,就见小老四刘彩凤从窗户里探出小脑瓜,调皮地晃晃头上的朝天辫,然后咔哒咔哒的,在录音机上摁了几下。

  录音机里,现出传出一阵沙沙声,然后就是大张罗派兵点将的声音。

  大伙也听着稀罕,全都围上来,嘻嘻哈哈地听着。

  录音机里,又传出来一个懒洋洋气嘟嘟的声音,一听就是张杆子的腔调:

  “叫俺刷盘子,呸,到时候,都给你们吐上口水,叫你们吃,吃吃吃,都吃老子的口水!”

  ……

  院子里,张杆子的双手双脚分别被四个棒小伙拽住,整个身体悬在空中。

  然后,四个人嘴里喊着号子,一齐使劲,往下一落。

  张杆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