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已然身中烈疾,命不久矣。

  疾病之源,正是一只趁他熟睡之时,爬上他面孔撒尿的老鼠。

  宁修远沉默的看着,眼神闪烁踟躇,好一会儿,他才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老人。

  刹那间,老人犹如离岸之鱼,猛然张开嘴巴狠狠吸了一口气,厚重眼袋堆叠,露出浑浊双眸。

  宁修远看到了自己!

  通过人眼。

  成功了!

  宁修远头皮却倏然一麻。

  这究竟是野兽之心,还是禽兽之心?

  “扑通!扑通!扑通!”

  一间腐败卧室,两颗肮脏心脏,发出整齐律动,奏响野兽赞歌!

  “我很抱歉,但这也是你咎由自取。”

  宁修远略一沉默,开口道歉,声音怪诞却娴熟,不是母语,不是神言,赫然正是本地语言罗曼语。

  ——野兽之心,天生具有同野兽沟通之能力!

  软榻上老者,沉默不言。

  ——宁修远还没变态到自问自答,以满足内心的一丝惭愧。

  ‘疾病欺诈……’

  宁修远吐了一口气,伸出手,再次触碰……傀儡。

  不想,老人头发骤然变黑;好似橘皮老脸也突兀紧致起来;干瘪枯槁的肌肤,更是充满了血气,恢复了弹性。

  老人竟然在弹指间变成了四十岁壮年男子!

  宁修远骇然瞪大眼睛。

  他只是想让傀儡体能尽可能恢复到巅峰状态,方便驱使。

  但他没想到,效果竟然如此出类拔萃!

  是他疾病欺诈者力量变强了?

  不!

  是瘟疫门徒再度和他发生融合,融合程度赫然已经达到五分之一。

  正是这份融合度,正向刺激他的疾病欺诈者力量也随之壮大,已然可以欺诈——衰老!

  问题是,瘟疫门徒怎么突然就融合了五分之一?

  宁修远意识到了什么,脸上血色尽失。

  在他体内,瘟疫门徒正在欢呼雀跃着,因为这座小镇,不停有人因为瘟疫而死去。

  失控了。

  瘟疫失控了。

  第二十九章 真理平冤

  “出去!出去!你们在这里只会添乱,打扰病人休息。”

  急诊抢救室门前,戴着医用口罩的主治医生,语气严肃的驱赶着试图进屋查看的家属们。

  说完,便在家属七嘴八舌的哀求中,按下自动门按钮。

  一道钢质大门缓缓合拢,将家属和病患隔离开来。

  急诊抢救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只有十几名老人的沉重喘息声,此起彼伏的回荡着,好像死神的脚步声。

  主治医生转过身来,目光扫过抢救室内的病患,金丝眼镜遮掩不住眸光中流露而出的赞美和贪婪!

  ——赞美伟大的神,将猎物送上门来。

  此时,急诊室内忙碌的几名医生和护士,齐刷刷停下手中动作,看了过来。

  似乎在等待某个信号。

  主治医生没有说话,他慢慢悠悠走到一张病床前,看着躺在上面发着高烧的老人,轻轻拍着他老如橘皮的手臂,轻声安慰道:

  “不用怕,神会保佑你的。”

  老人点了点头,痛苦表情中流露出一丝欣慰。

  主治医生笑了笑,手指下滑,捏起老人手背上的一次性输液管,拧开药液过滤器,然后从移动医疗柜上拿起一支去掉针头的注射器插上去,缓缓注射起来。

  芯杆在管道中缓缓推进,将足足有6毫升空气,推入老人血管。

  伴随着空气注入,老人欣慰表情逐渐僵住。

  “呼哧……呼哧……”

  他先是皱起眉头,然后呼吸越发急促,身体逐渐抑制不住的抽搐起来,脸上更是爬满紫青之色,那是空气栓塞引发的发绀。

  “我、我胸好疼……医生……救我……”

  老人一把抓住主治医生的手背,眼神渴望,试图求救。

  “没事了,没事了,正常反应,深呼吸,对,睡一觉就好了,神会保佑你的!”

  主治医生微笑着,轻声安慰着患者。

  患者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抓着主治医生的手,蓦然无力垂下。

  剧烈挣扎的衰老身体,也骤然平复下来。

  “你看,没事了吧?好好睡吧,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主治医生轻轻拍了拍患者被褥,脸上微笑越发灿烂。

  他正愁上哪找祭品?

  没想到,大规模感染事件便主动送上门。

  原来,从下午三四点左右开始,小镇陆续有人因为腹泻、高烧被送来就医。

  所有人症状都是那么的相似。

  作为这家镇医院的主治医师之一,他立即意识到,小镇爆发了大规模感染事件。

  虽然不清楚感染源头,但这不妨碍他借此大做文章。

  有这么多祭品,他恍惚中甚至已经能看到神在享用之后,赐下他青春和力量的幸福场景。

  这是再高超医术,也无法媲美的神赐。

  一想到这,主治医生便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

  ……

  ……

  看到这一幕的宁修远,浑身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不过,他是因为极致的愤怒!!!

  他根本没想到,竟然有人借着他的瘟疫,大肆杀戮,却要将这笔血债算在他的头上。

  “嗷呜——”

  “嗷呜——嗷呜——嗷呜——”

  一声犬吠起,群犬响应,它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愤怒,深藏血脉深处的狼性被唤醒。

  宁修远听着外面嚎叫之声,眸光冷静。

  “杀你太容易了,你若是死了,这笔血债岂不是永远都要算在我的头上?”

  想到这,宁修远蓦然扭头看向躺在软榻上,容貌呈中年男子的傀儡,心中一动,退后两步,隐入黑暗。

  下一秒,平静如木偶的傀儡男子,浑身一颤,灵魂上线。

  他沉默穿好衣服,从墙上取下跟了他一辈子的卡普里维猎枪。

  指腹刚刚摸上,那用岁月打磨的胡桃木枪托握柄,赋予他血肉相连般的肌肉记忆,令他精神为之一恍。

  他略一沉默,动作娴熟的一提劲,折开枪机,检查了一下枪膛中的子弹,又数了一下供弹仓,确认无误,“啪!”得一声合拢。

  又抄起软榻上外套,缠绕在猎枪上,这才离开卧室。

  “轰隆!”

  老爷车的轰鸣声在屋外炸响,随着一脚鞋底油,老爷车咆哮着冲了出去。

  锋利长灯,宛如利剑,劈开漆黑如墨的黑暗!

  乡道绵长,终有尽头。

  “吱呀——”

  在一道刺耳刹车声中,老爷车在医院门前停了下来。

  傀儡男子,不,应该说“宁修远”,跳下汽车。

  他抄起硬邦邦的外套,向医院大厅走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点多钟,小镇医院却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