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作品:《我们生活在南京精校版

  说完他把电话一挂,干净又洒脱,特别是最后这句话,甩出来真叫人神清气爽。

  周围的人不说话,但是能察觉到若有若无的鄙夷,大概是谁都看不惯王宁这个王八蛋上司。

  半个小时后小朱拎着两个大食盒出现在车门外,用头磕了磕车窗。

  饭到了,工作小组分批轮流吃饭。

  赵博文、白震和王宁端着盒饭蹲在车轮边上,一边吃饭一边嘟嘟囔囔,头发蓬乱、面颊消瘦,衣着不修边幅,看上去像三个进城务工的农民工,人寿广场的保安一眼望过来觉得这仨蹲在人来人往的大楼门口吃盒饭着实有碍观瞻,想把他们赶走。

  不过他们还没靠近,就被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便衣给拦下。

  保安被对方外套内衬里的证件给震慑住了,再抬头望向蹲在马路牙子上吃盒饭的三个背影,那不修边幅的气质陡然变得深不可测。

  “你说这周边究竟有多少便衣啊?”王宁问。

  “管他多少,影响我们吃饭吗?”白震撇撇嘴,把一只灌汤包塞进嘴里,“咱们下一步计划从什么时候开始?”

  “晚上,七点之后,和那边的信号能接通就开始。”赵博文回答,“天黑之后摄像机可以工作四个小时,六点天黑,咱们七点开始,有三个小时的蹲守时间。”

  “要是蹲不到呢?”

  “那就明天接着蹲。”赵博文说,“除非咱们的运气运气实在太差,否则能蹲到的可能性很高,新街口是刀客活动最密集的地带,计算机组的模拟结果告诉我们,我们能蹲到它的概率有百分之七十。”

  “你的猜想最好靠谱。”白震把一块小小的肉骨头吐到地上,“如果你的猜想是错的,那么整个计划竹篮打水一场空。”

  “就像黎曼猜想一样靠谱。”赵博文面无表情地低声说。

  “黎曼猜想到现在还没证明。”王宁说。

  “没有证明不妨碍我们使用它,我的猜想也得不到证明,也不妨碍我们用它。”赵博文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要能逮住大眼睛,我的猜想能不能得到证实不重要,无论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这是科学的?”

  “当然是科学的。”赵博文说,“只要能出结果,谁管你怎么凑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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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七点。

  “各部门各节点注意,我是赵博文,最后一次例行检查。”

  “一组汇报,一切正常。”

  “二组汇报,一切正常。”

  “三组汇报,一切正常。”

  “这里是指挥部,一切正常。”这是连翘的声音。

  老赵站在指挥车里,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全体注意,倒计时五秒,五!四!三!二!一!信号接通!”

  信号接通,白震和王宁面前的电脑屏幕同时闪烁,如果不是漆黑的底色上有嘈杂的雪花点跳动,两人差点以为自己的电脑黑屏了。

  这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视频数据传输链路,两台安置在新街口的无线摄像头是源头,它们将图像信号传给无线路由,无线路由再把信号传给725,725把数据传递到二十年前,最后分发给所有部门,两台摄像机分别被标为一号机和二号机,一号机的信号接收终端是白震面前的电脑,二号机的信号接收终端是王宁面前的电脑。

  两人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他们要这么一直盯下去,盯到今天晚上摄像头电量耗尽。

  “好黑,什么都看不清。”白震说,“早知道搞个红外的。”

  “我们就这么一直盯下去?”王宁问。

  “是的。”

  王宁和白震两个副组长的任务,就是待在车里一直盯着屏幕,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离开自己的位置。

  赵博文站在两人的中间,时不时低头看手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额头上汗珠一颗一颗地沁出来,很快汗水就把衣服浸透了,老赵解开领口的扣子,深吸两口气,车厢没有开窗,空调温度调得很高,无休止地吐着热风。

  拥挤的指挥车里无人说话,七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

  到现在为止,所有人能做的工作都已经完成,再没有什么是他们可以插手的,接下来一切都交给运气。

  这行为像是野外架设红外相机拍摄东北虎,你可以把准备做到万全,但是最后能不能有所收获,要看老虎的心情。

  白震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视频里勉强能看出巨大而漆黑的阴影,那是路口对面的高楼,除此之外再没什么东西可以分辨,效果神似用手指捂着诺基亚N95手机镜头再按下快门的结果,唯一能提醒老白他在看动态视频的是画面上嘈杂的噪点。

  王宁面对的比白震稍强,大概是二号机的成像质量比一号机好,王宁盯着屏幕盯了三十多分钟,很快就撑不住了,正常人没法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张毫无意义失焦严重的黑屏上超过半小时,老王的视线开始在雪花点上跳来跳去,试图捕捉它们。

  可抓雪花点的游戏也坚持不了太久,到晚上八点二十分时,王宁把眼睛长闭了十几秒钟。

  “眼睛酸了。”

  老王揉揉眼睛,年纪大了,长时间看不得屏幕。

  “找个人来换班,我眼睛也酸了。”白震起身,把赵博文按椅子上,“老赵换你来,咱们轮流值班,一个人蹲三十分钟。”

  于是三人轮流盯梢。

  他们通过两台垃圾堆里翻来的破旧摄像头,盯着一个无人的新街口。

  赵博文盯了三十分钟,白震再接着上。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白震说,“一条彩色的光带……嗯,是屏幕花了。”

  “如果今天晚上蹲不到,明天晚上接着蹲,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王宁说,“我这边屏幕也花了,信号不太稳定。”

  “毕竟是垃圾堆里凑起来的,不能有太高要求。”白震扭头说,“它能坚持工作到现在,可以称得上老当益壮。”

  “老当益壮?”王宁说,“这叫起死回生。”

  “这两台摄像头是什么牌子来着?我回去也买一些屯起来,说不准以后用得上。”白震说,“我老家的院子已经开工了,在挖地下室呢。”

  “是三防标准吗?”王宁问。

  “三防标准。”白震闭上眼睛,用手指捏住眉头揉了揉。

  “这信号着实有点糟糕……”王宁叹了口气,探身拍了拍显示器,“花得一逼吊糟,我上半张屏幕都红了。”

  无论何时,拍一拍总是见效的。

  老王这一拍,信号立竿见影地恢复,花屏消失。

  “奇怪,红屏没了,怎么还有个红点……”

  王宁说着准备伸手去抠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斑点,手指忽然顿在半空中。

  紧接着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他背后的白震慢慢地后仰,用同样发颤的声音说:

  “出……出出出出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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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宁和白震的屏幕上都出现了那个醒目的红色圆形斑点,他们同时意识到这是刀客的眼睛。

  晚上九点一刻,刀客终于出现了。

  “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