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作品:《我们生活在南京精校版

说现代的人联络到未来人,或者联系到过去的人?”

  赵博文皱眉,偏头看了他一眼,“你在写科幻小说?”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问问。”

  “嗯……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问刘电工更合适,毕竟我不是搞科幻问题研究的。”赵博文摸着下巴思索,“根据我的一点粗浅理解,我认为是不可能发生的,至少人类现在掌握的所有理论依据都不支持这种事情的发生。”

  “一定不可能发生吗?”

  “这倒也未必,你要是把问题涉及到更高的维度,更怪力乱神的、人类无法理解的领域,那就说不准了。”赵博文推了推鼻梁上的玳瑁框眼镜,“你知道我们现在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和探索还是很粗浅的,不过那是科幻领域啦,是《回到未来》和《星际穿越》,我只是一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副教授,连升正教授都遥遥无期呢,哪里知道这种事?”

  “那赵叔,咱们假设这种情况是存在的。”白杨说,“你如果和一个未来人联系上了……”

  “那我希望他能告诉我哪儿的房价要暴涨。”

  “你如果和一个未来人联系上了,你们间隔二十年的时间,你需要给他送东西,送一颗时间胶囊。”白杨说,“赵叔,你会采用什么方法?”

  “埋到地下去。”赵博文说,“你小学的时候有没有学过一篇课文叫《科利亚的小木匣》?人教版的语文书,讲的就是一个孩子躲避战乱的时候把木匣子埋在地下,战争结束之后再挖出来的故事……这篇课文现在删了吧?”

  白杨愣了一下。

  “没这么简单。”

  “没这么简单?”

  “会失败。”白杨点头,“对方收不到。”

  “你怎么知道会失败?你试过啊?”

  “赵叔,假设你在埋好之后,再和那个未来人取得了联系,但是对方告诉你她没有挖到。”白杨说,“你会怎么办?”

  “那可能是在未来被施工给搅和了吧。”赵博文说,“就挖出来换个地方埋……”

  他说着说着忽然一顿,然后慢慢摇头。

  “不对。”

  “哪里不对?”

  “这里倒果为因了。”赵博文说,“你是因为对方没有找到胶囊,才把它重新挖出来的,但正是因为你重新把它挖了出来,才导致对方没有找到它……看到没有?这是为什么超时空通讯在我们这个不可超光速的宇宙内不可能发生,我们的宇宙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除非你能超光速运动,突破这个宇宙的基本规则。”

  “假设超时空通讯已经发生了,宇宙的基本规则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突破了。”

  “你这是胡搅蛮缠嘛。”

  “我就胡搅蛮缠了,赵叔,让你给未来人送胶囊,要确保成功,你该怎么办?”

  “那这就是个口胡问题。”赵博文看他不是在问正经问题,索性也不正经了,“我就准备一万枚时间胶囊,全世界到处埋,总会有一个能让他收到。”

  “要有可操作性。”

  “那就排除一切可能的干扰。”赵博文说,“你是埋下时间胶囊的人,所以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其实是你自己,为了防止自己手贱把它再次挖出来,防止它被铺路施工什么的干扰,就挑一个自己挖不出来,也不会被别人挖的地方,把时间胶囊埋进去,把它固定住,固定二十年。”

  白杨慢慢点头。

  “为什么要问我这些问题?”赵博文问,“杨杨,你联络上未来人了啊?”

  “是啊。”白杨点点头,“但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赵博文一愣,哈哈大笑。

  “好好好,记得让他告诉你明年哪儿的房价会涨!”

  自己挖不动。

  不会被人挖。

  这是白杨第四次尝试时奉行的宗旨。

  他把昨天晚上埋下去的时间胶囊重新挖出来,准备进行第四次尝试——当他把胶囊挖出来时,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

  又给挖出来了。

  白杨怔怔地看着手里沾满泥土的不锈钢胶囊。

  难怪昨晚尝试的失败了。

  看来再怎么做心理建设都没用,这就跟命中注定似的,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操纵自己——白杨以为让自己行动的是本人的自由意志,是他的主观能动性,但他的主观能动性刚好让事情向预定好的结果发展,就算没有人逼迫白杨去挖,白杨也会自己去挖。

  靠自己是没用的,只能靠外力了。

  当天下午,白杨坐两个小时的车大老远跑了一趟家具建材城,买了一桶粘玻璃和木材用的白乳胶,他本来想买水泥的,但是市内着实难买到水泥,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一小桶白胶。

  当天晚上,白杨挖完坑,埋好时间胶囊之后,把调好的乳胶倒了进去,让浓稠的胶水完全淹没不锈钢胶囊。

  待乳胶固化,胶囊就被完全固定在坑里了,据说日本的黑道会把仇家用水泥浇成人桩,沉进东京湾里毁尸灭迹,神仙都找不着,白杨找不到水泥,只能用白胶达到类似的效果,他要浇个胶囊桩,等到白乳胶完全凝固,白杨自己都没法把胶囊挖出来。

  这下就不怕自己以后手贱了,他以后就算想挖,都挖不出来。

  这下该万无一失了。

  这是白杨的第四次尝试时光慢递。

  那么第四次尝试的结果呢——

  毫无疑问,自然还是失败了。

  第二十一章 骗过这个世界

  半夏大概已经习惯了失败。

  她慢慢地把泥土推回坑里,把坑填平,用手掌把土压实,然后垂头跪在草地上,双手撑着身体,愣愣地看着十根手指侵入松散的棕色泥土里。

  女孩长吐了一口气。

  夹在手指间的枯黄杂草被她轻轻捏碎,揉在掌间变成一个小小的球。

  她拍了拍手,从草地上起身,掸了掸衣服和裤子,今天晚上月光很亮,寂静的南京浸在冰冷的银色月光里,锋利的银光把夜色下的城市切割得黑白分明,黑月挂在天空的另一边,它之所以叫黑月,是因为它很暗,远比白月要暗,望上去是一轮灰色的圆盘。

  老师叮嘱说双月升起之时切不可外出,因为夜晚危险。

  女孩挺直了身体站在月光里,抬头遥望星空,无人的城市没有光污染,璀璨深邃的银河从头顶上横跨而过,在遥不可及之处落进地平线以下,她穿着一袭淡色的睡裙,露出光洁的大腿和手臂,两条胳膊和漆黑长发都自由柔软地垂落下来,十根手指微微蜷曲。

  这姑娘的身体其实相当单薄,平日里她从骨子里榨出气力,撑起强大的末日生存者形象,但去除武装,半夏一下子就变得伶伶仃仃——她仍然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女,如果不握着刀枪,她的手比成年男人要纤细一大圈。

  月光下女孩的肤色极白,远远地看,像是幽幽的鬼魂。

  偶尔半夏会想,或许自己就真的是个鬼魂呢?

  她只是一个不愿离开这个世界的幽灵,当所有人都离开了这里,唯有她还固执地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如果那些动物有智慧,会交流,它们可能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可怕的女鬼,野水牛成群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