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节

作品:《宋煦精校版


  陈皮看着赵煦的背影,连忙跟进去。

  童贯一直注意着赵煦的神色,眼见赵煦没有欣喜之色,心里咯噔一声:官家,不会对章惇,蔡卞也不满了吧?

  真要是这样,可如何是好!

  赵煦进了书房,将陈皮从各处搜集来的百官资料拿出来,找到了‘兵部’一叠,仔仔细细的翻阅,最后,落在一个人名字上,心里反复思索。

  陈皮不敢打扰,静静的候着。

  “陈皮,出宫!”

  好一阵子,赵煦忽然站起来,道:“我洗个澡,你通知章相公与蔡卿家,晌午就不用去垂拱殿了。”

  陈皮一惊,道:“官家,现在外面乱着了,不合适出去。”

  赵煦径直出书房,道:“没事,隐蔽一点。”

  陈皮想要再劝,赵煦已经走了,他只能应着,赶紧去找楚攸与刘横。

  不多久,赵煦就与陈皮外加一些便衣禁卫,悄悄出宫,向着牛行街走去。

  在赵煦出宫的时候,章惇与蔡卞刚得到了黄门的通知。

  章惇神色意外,道:“你说,陛下推迟了晌午后的召见?”

  黄门道:“是,陛下昨夜在书房通宵达旦,需要休息片刻。”

  这个理由章惇倒是能接受,毕竟还处于磨合期,君臣两不知,总得小心一些。

  “好,我知道了。”章惇一脸教书匠的严肃色。

  黄门也害怕这位章相公,毕竟是当街杀人的主。

  黄门走了,章惇看向蔡卞。

  蔡卞埋头抒写,对于章惇的目光视若无睹。

  章惇剑眉半竖,以他的政治敏感性,他可以断定,宫里皇帝的看似正常的举动,多半与他们刚才的奏本有关。

  而这时,赵煦来到牛行街上的一处院子。

  这处院子在皇城东面,靠近新曹门,相对来说是偏僻了。

  赵煦来到一处院子前,看着有些斑驳的‘许府’牌匾,微微一笑,就要上前打门,却被里面突然传出来的一声哭喊给打断了。

  “娘,爹是要打死我吗?”

  赵煦的手顿住,从虚掩的门缝看去,只见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趴在石墩上。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站在边上,正在小心的给他腿上擦药。

  妇人一脸心疼,道:“儿子不怕,有娘在,忍一忍……”

  “啊……”孩童痛呼大叫,熬过一会儿,回头泪眼婆娑的道:“娘,我是爹亲生的吗?疼死我了。”

  妇人连忙安慰两声,继而道:“我也怀疑你不是,可你爹不怀疑,我能怎么办。”

  赵煦在门旁听的,嘴角一抽,强忍着笑。这妇人,还真是敢说。

  等了一会儿,赵煦清清嗓子,拍了拍门,大声道:“请问是许府吗?”

  门内顿时安静了。

  一阵脚步声后,妇人过来拉开门,看着一脸阳光,帅气,微笑着的青年,妇人明显有好感,脸上带笑,又瞥见赵煦身后还有一帮人,神色立紧,道:“这位公子,是要找什么人吗?”

  赵煦笑着道:“这位大娘子有礼,赵某来找许冲元许官人。”

  “我家官人?”

  妇人打量着赵煦,倒也没想其他,道:“那,请进。”

  赵煦见妇人有所顾虑,转头与陈皮等人道:“刘横跟我进去,你们都在外面等着。”

  陈皮有些紧张,这个时候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刚要说话,赵煦淡淡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收嘴。

  赵煦转头一笑,与妇人一起走进去。

  里面一个半头白发的老者已经听到动静,走出来看着赵煦,疑惑的道:“这位公子找老朽?”

  赵煦打量着这个人,尽管半头白发,但轮廓分明,神情坚毅,话音里是干脆利落,响亮清澈,没有老人家那种含混,迟疑。

  “在下赵煦,特地来找许先生。”赵煦笑着说道,并没有抬手,因为他手里摇着折扇。

  “赵煦?”

  许将目露疑惑,他确定没见过这个年轻人,但这年轻人的做派,却不像是后生来讨教学问或者走关系的。

  当然了,他已经闲置了五年之久,未必还有人记得他,走他的关系。

  妇人正在里面沏茶,听着同样不解。

  其实,倒不是许将忘记了赵煦这个皇帝的名字,一来,赵煦这个名字是后改的,原名是赵佣。二来,现在发音与后世很不相同,同字不同音太多,谁又能想到皇帝陛下会亲临许将这落魄官的破落小院?

  刘横在一旁看着许将,道:“我家公子来自宫里,贵不可言。”

  第一百一十九章 裁军合路

  刘横这么一说,许将神色就微惊。

  到底是元丰年间的兵部侍郎,是在元祐初被旧党发配的,因此,许将知道赵煦的名字,也见过七年前的赵煦。

  许将有些不可思议,宫内外那么多大事情,这位年轻的官家,怎么突然跑到他这里来了?

  特意来找他的?

  是因为要起复新党吗?再次变法吗?

  许将心里疑虑陡升,面上却不动如山,抬手道:“臣许将……”

  赵煦扇子一合,轻拍在他手上,笑着道:“我就是随便走走,无需客套,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许将赶着手上微疼,心里有些发紧,连忙道:“官,赵公子请。”

  赵煦微笑,跟着许将进屋,抬眼打量了下。

  许家说不上家徒四壁,但相比于其他官员的富丽堂皇,仆从成群,哪怕是八九品都远不如,只能算是温饱,在‘富裕’的大宋官吏体系中,殊为不同。

  许大娘子看着他家官人少有的‘客套’之色,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十分有礼的退了出去。

  赵煦与许将分宾主落座,见着许将倒茶,道:“这茶……一般啊?”

  许将尽管心里疑惑丛丛,倒也笑着道:“让官家见笑了,这些都是友人所赠。”

  赵煦接过茶杯,喝一口,直接道:“现在朝野纷扰,说朕戾气太重,不尊祖法,又说这对朝臣太过刻薄,还有就说朕是在对吕大防等人是泄私愤,非圣君所为,你怎么看?”

  赵煦这段时间接到的奏本不知道多少,有的义正言辞的讲大道理、有的旁敲侧击、有的分析利弊、有的引经据典、有的模棱两可,但意思都是相差无几,都在为吕大防等人开脱,要求赵煦‘做个圣君’。

  赵煦说着,目光一直盯着许将。

  许将没想到赵煦这样的开门见山,还拿着茶壶的手顿了下,思忖一小会儿,道:“官家既然都知道,那就不是他们所说那般。”

  赵煦依旧看着他,道:“那许卿家说说,朕是在想什么?”

  许将心里转念不止,还是猜不透赵煦来的用意,真是要起复他,替换‘旧党’,也用不着特意跑一趟,这一句更像是在考校。

  他这个曾经的兵部侍郎,让官家这么高看一眼吗?

  顺着赵煦的话头,许将沉吟了一阵,道:“臣猜不到。”

  赵煦看着他,道:“是猜不到,还是不敢说?”

  许将脸色禁不住动了下,抬头看着赵煦,心里暗自惊讶,这位官家年纪轻轻这样的敏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