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作品:《宋煦精校版

殿上空回荡,那是刘世安的死亡惨叫声!

  满殿的人不敢说,谭历更是双腿打颤,抱着板笏,头上冷汗更多,目光焦急的看向前面的吕大防。

  苏颂,范百禄等人沉着脸,没有说话,抬着眼皮,看向帘子后的高太后。

  现在的官家,也只有太皇太后能钳制一二了。

  蔡攸已经冲进来,将谭历给围住,就等赵煦下令如何处置了。紫宸殿外的大棒,刑具他准备的妥妥当当。

  高太后看着下面群臣的畏畏缩缩,脸色不满,却不能真的让赵煦将谭历像刘世安一样打死在她面前,否则今天什么都不用干了,赵煦说什么是什么!

  “官家,谭卿家确实言语失当,交由政事堂处置吧,莫要失了风度。”高太后不得不开口了。

  赵煦瞥见高太后这么容易就下场了,眼神笑意一闪,看着谭历,道:“看在祖母为你求情的份上,去,到偏殿反思,写一份请罪书给朕看,当众念给朕听。”

  谭历脸色顿时惨白,这要是在朝堂上读认罪书,他还有什么脸继续在朝廷立足?

  其他朝臣低着头,不敢求情,生怕被一波带走。

  吕大防依旧无动于衷,这一次的沉默不似以往那种智珠在握,反而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高太后则皱眉,因为赵煦用了‘求情’二字!

  赵煦见谭历不动,顿时冷哼一声,道:“祖母为你求情居然还不为所动,果然是无君无父,冥顽不灵!来人,拉出去,杖责六十,发大理寺治罪!”

  谭历猛的惊醒,噗通一声跪地,道:“臣知罪!”

  蔡攸可不管他知不知,赵煦不说话,蔡攸就要将谭历径直拖了下去。

  高太后自然不能允许,否则她就真的成了陪衬,威严开口道:“杖责就免了吧。官家,今天是要议事的,不要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吕卿家,开始吧。”

  高太后话语未落就有人出列,抬手沉声道:“启奏陛下,臣弹劾元丰党人蔡卞,曾布,章惇等一十八人,二十八条罪状,请陛下严惩!”

  来了!

  这是朝臣们的共同心声,惴惴不安的同时,悄悄抬眼向站在丹陛上的赵煦,又转向帘后的高太后,然后是殿中最前面的吕大防,不少人心神颤栗,恨不得隐身。

  赵煦余光瞥了眼帘子后的高太后,对朱太妃,孟美人按了按手,示意她们坐下,等两人坐下后,赵煦慢慢落座,微笑着道:“元丰党人?这已经过去七年了,卿家是才发现的?”

  这个人抬着板笏,一脸决然,道:“启禀陛下,这些人善于伪装,太皇太后仁慈,宽宥,屡次给予机会,不曾想这些人毫不知收敛,肆意妄为,已到了不得不惩治的地步,请陛下明鉴。”

  “请陛下明鉴!”

  继二连三,出来了有七八个人,在不大的紫宸殿里,很是扎眼!

  苏颂回头看了眼,老脸不动。

  二范抱着板笏,没有立刻下场。

  梁焘,曹政,沈琦等人对视,沈琦本来要出列,被梁焘摇头给阻止了。

  马严,黄鄯,韩宗道等人更不敢乱开口,余光四处瞄着,悄悄擦着头上的冷汗,紧张的呼吸都快忘记了。

  朱太妃是第一次临朝,睁大眼看着,听着,神情逐渐不安,她即便再不懂朝局也看出来了,这些人在欺负官家!

  孟美人悄悄握着她的手,抿了抿嘴角。

  赵煦端坐不动,直面朝臣,看着殿中的人生百态,不动声色的道:“卿家说说都有什么罪状。”

  第一个说话的人,当即再次举起板笏,朗声道:“第一,结党营私,蒙蔽圣听。第二,闭塞言路,身干物议。第三,培植私人,任用奸党。第三,行事于秘阁,无视朝廷规制。第四,倚恃党恶、紊乱国政。第五,贪揽事权、延挨不请辞政。第六,不尊太皇太后……上违君父重托,下则残害生民。逆恶种种、所犯重大。应将其党羽革职、立斩,籍没全族,革除一应供奉……”

  赵煦一直静静听着,神情却不由自主的古怪起来。

  ‘新党’几乎都被发配去了岭南,这些罪名,怎么听着都不像是‘新党’,反而像眼前这些‘旧党’的。

  眼见这位大义凛然,毫无所觉的说完,赵煦都替他觉得尴尬,咳嗽一声,道:“卿家,说的都是你嘴里所谓的‘元丰党人’所为?你觉得,现在的殿里,有没有‘元丰党人’,亦或者,‘元祐党人’?”

  或许是赵煦的这一声咳嗽,唤起了还举着板笏躬着身的这位的一丝羞愧,令他没法接话。

  殿中沉默了片刻,又一个出列道:“启奏陛下,这些人所为恶行基本都在元丰年间,遗祸至今,请陛下严惩不贷,拨乱反正,以正天下视听,安万千黎民之愤!”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又是十多个人,接二连三的附议,声浪极高。

  这时,范纯粹出列,举着一道奏本,朗声道:“陛下,此是二百多位朝野官吏,王公勋贵的联合奏本,请陛下御览。”

  现在朝野没人不知道这东西,赵煦神色不动,微微点头。

  陈皮立刻上前,接过来,递给赵煦。

  赵煦又看了眼范纯粹,翻开看起来。

  下面的范纯仁拧眉,范纯粹是他四弟,吕大防拉上范纯粹,将他也绑了过去!

  范百禄则看向还在被皇城司压着的惶惶不安的谭历,这是他的门生!

  苏颂默默无语,现在局势是一面倒,即便官家找到借口将吕大防等人下狱,又怎么能安抚朝野上下人心?在天下人皆反对变法的大势下,即便是官家也不能硬来。

  那是螳臂当车!

  赵煦没有看这道奏本的内容,直接看前面的署名。

  他看到很多熟悉的名字,有他叔伯,甚至爷爷辈分的王爷,有开国公国柱国的后代,有众多头衔是‘公伯’的人,有当朝文臣武将,几乎都是五品以上,还有不少封疆大吏,以及手握重兵的边帅!

  哪怕有些署名未必是真的,但吕大防敢添在上面,就足以说明了这些人的想法!

  赵煦神色极力保持不变,心里却异常的凝肃。

  哪怕他早有预料,但这些保守派的势力,还是超乎他的想象,这些,还只是吕大防仓促之下准备的,真正的数量,怕是十倍百倍!

  ‘果然,改革终究是少数的事情……’

  赵煦心里轻语,但眼神却十分坚定,从未动摇!

  宋朝到了这种时候,从上到下处处是问题,必须要改,要大改!

  赵煦暗吸一口气,余光瞥向吕大防,心里飞速计较。

  他这个时候抛出蔡京,杨畏的奏本,或者直接拉出苏迟都显得‘故意针对臣子’,有失作为皇帝的体面,还得另寻办法。

  帘子后的高太后见赵煦沉默,神情微冷,眼神带着一丝笑意。

  吕大防垂着眼帘,好像还没睡醒。

  苏颂,范百禄等人作沉思状,仿佛在等着什么。

  梁焘想着之前陈皮的传话,心里有些急,吕大防等人出手太快,令他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出列支援官家。

  马严,黄鄯等人口干舌燥,站立难安。他们太久没有这样紧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