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作品:《宋煦精校版

,辰时过半的钟声在宫里响起。这个钟声,一般是紫宸殿开朝,群臣入殿的钟声。

  赵煦忽然歪了歪头,看向周和道:“今天是不是应该开朝?”

  周和现在最怕赵煦的声音了,听着就提心吊胆,慌忙侧身,道:“回官家,理应是,只是娘娘病了,所以取消。”

  赵煦一脸言之有理的表情,道:“取消,是不是应该朕来决定?就算政事堂要取消,最起码也要通知朕一声吧?要不是朕担心祖母,岂不是又要在紫宸殿等半天?”

  周和低头,大气不敢喘。

  这位官家上次在紫宸殿坐半天,送走了三相之一的枢密使韩忠彦!

  旋即,赵煦就轻笑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书。

  又过了小半时辰,陈皮端着十几道奏本进来,瞥了眼周和,来到赵煦身旁,压低声音道:“官家,刘世安等人的请罪奏本上来的。另外,宰辅告假了。”

  赵煦本来已经准备拿奏本的手一顿,目中微闪,道:“吕大防,告假了?”

  陈皮又看了眼周和,道:“是,政事堂那边刚刚收到文书,一并送来了。”

  赵煦抬头看向盘子,果然第一道就是‘告假信’,拿起来翻开看去。

  只见是吕大防之子代笔所写,言称其父‘偶感风寒,卧床不起,不欲误事,特请告病’。

  赵煦看着这道请假信,心里思忖片刻,拿起刘世安的‘请罪疏’。

  赵煦刚看几眼,眉头就不断的跳,神情晦涩。

  这里面的内容是‘臣,用心于事,唯谨唯德,夙兴夜寐,不敢或怠,法度为本,纲纪于上,潜心与内,忘乎于外’……

  大概意思,就是臣刘世安一心用事,通宵达旦,从来不敢懈怠,尊法度,守规矩,全身心扑在政务上,没有了其他爱好……

  这哪里是请罪,完完全全是在给他自己表功,邀功!

  赵煦鼻子喷出两道气,强忍怒意,打开第二道,接着第三道,第四道!

  内容大同小异,全部都在说他们恪守本分,一心为国!

  赵煦想着那刘世安上次是青楼的事,要说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好啊,好嘛,朕让他们请罪,跟着邀功讨赏来了,还真是我大宋的好官!”

  赵煦越想越气,旋即冷笑道:“不是邀功吗?好!朕给你们机会!陈皮,拟旨,以未得朕允许,擅自不朝为由,斥责政事堂‘枉顾法纪,目无君上’,命政事堂集体到垂拱殿前跪着!”

  周和跟在高太后身边多年,听着赵煦的话就微微低头,眼神凝重。

  赵煦这道旨意,可能会严重打击吕大防这个宰执的威信,并且向朝野传递更为清晰,明确的信号。

  陈皮当即应声,就要去准备。

  赵煦抬手拦住他,自语的道:“还不够。那个刘世安,擅闯皇门,根据规矩,怎么处置?”

  陈皮连忙道:“杖责六十。”

  赵煦双眼半眯,道:“那就押他到垂拱殿前,当着政事堂那些人的面。”

  陈皮迅速会意,道:“小人这就去调派皇城司拿人。”

  第七十六章 千万人吾往矣

  赵煦看着陈皮走了,瞥见高太后脸色越发红润,随时都能醒过来,沉吟片刻,起身再次来到慈宁殿正殿。

  周和见赵煦走了,这才悄悄松口气。

  没有人能比他更能感受赵煦给他的压力了,外廷那些大人物都是有所依仗的,大不了就贬谪去京外,坐观风向,迟早还能重返。但作为内监,尤其是黄门令这个位置,一个不好,善终都难!

  周和心里很慌,上前两步,看着昏睡的高太后,心里惶惶的道:‘娘娘,您快醒过来吧。’

  赵煦来到慈宁殿正殿,继续拿起桌上的奏本翻看。

  这里面并不全部都是溜须拍马的问安奏本,还有很多务实奏疏。

  第一道,就是关于今年夏季可能的‘水涝’,是西京河南府的奏本。

  赵煦看着,神情沉凝。

  在这个时候,长江,黄河的洪涝灾害极其可怕,不止是疏浚,防止洪涝需要花费大力气,三五年就要整修一次,一旦决堤,后果不堪设想,治灾、赈灾成本巨大。

  赵煦认真看完这道奏本,心里记下,又拿起另一本。

  这是尚书省员外郎的奏本,一道关于‘国库空虚’的奏本,言称这几年朝廷支出太大,税赋减少,国库入不敷出,请求减少支出的奏本。

  赵煦盯着这道奏本,尤其是‘入不敷出’四个字,神色沉思。

  入自然是不少的,那么支出大头在哪里?

  一个是军费,一个是‘三冗’!

  赵煦心里计较着,放到一边,拿起下面的。

  在赵煦翻看奏本的时候,皇城司接到陈皮的命令。

  皇城司的新任押班南天友,收到命令,十分兴奋,带着二十人,出了皇城司,直奔中书省。

  来到中书省门前,南天友本想气势汹汹的直接闯入,但看着不大却威严的中书省大门,忽的心生畏惧,改了主意,站在门前大声道:“皇城司奉命拿人,刘世安何在?”

  皇城司虽然是‘依祖宗之法,不隶三衙’,地位超然,只听命于皇帝,但近几十年却没什么作为,因此又特别‘低调’,很多人甚至都没听过这个部门。

  门旁正好有一个官员模样的路过,看着南天友,想了想,道:“他今天告假了。”

  南天友看着他,一抬手,转身就走。

  这是中书省,他也怕闯进去惹出事情来。相比于中书省这样的大衙门,闯刘府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南天友带着人,急匆匆来到刘世安的府邸。

  这次,南天友闯的是毫无心理压力,踹开门,拉过一个家丁就冷声道:“刘世安在哪里?”

  这家丁看着来人穿着官服,却不知道是哪里,战战兢兢的道:“我们家主君昨夜未归。”

  南天友眉头一皱,道:“去哪里了?”

  家丁道:“吕府。”

  南天友猛的一拉,道:“宰辅?”

  家丁有些畏缩的点头。

  南天友盯着他审视片刻,一把推开他,神情变幻。

  他身后一个禁卫上前,低声道:“三哥,怎么办?”

  宰辅的府邸可不是谁都能闯的,哪怕到了那都未必能进得去,更别说去要人,抓人了。

  南天友左思右想,道:“我去见陈公公,走。”

  南天友到底只是一个小吏,在大部分人眼里是上不了台面的。

  他带着人,离开了刘世安府邸,转向皇城。

  不止是南天友进不了吕府的大门,梁焘在吕府门前守了一夜,依旧还是没能进去。

  门房看着梁焘,苦口婆心的道:“梁尚书,相公真的病了,已经向朝廷告假了,现在卧床不起,真的不能见客。”

  梁焘哪里肯信,他等了一晚上,好巧不巧一大早病了,他沉着脸,也不再顾忌了,直接道:“你就告诉宰辅,环庆路的军饷拖延不得,官家只给了我五天时间,如果五天还不能解决,不止是我,那位苏相公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让宰辅自己斟酌好!他要是继续装聋作哑,韩忠彦就是前车之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