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空旷的操场上,到处都是麻雀在蹦跶。

  江森留着宿舍小院的门没有关,走过长长的空地,走过行政楼。

  片刻后走动传达室,老伯今天也起了个大早,见江森出来,老伯长舒一口气,“唉,就为了等你最后这一个人,我在这里又多住了一天,加班费都没有。”

  江森咧嘴笑笑:“谢谢老伯。”

  老伯也道了声:“嗯,路上小心。”

  “拜拜。”江森随口应着,从传达室的小门走了出去。

  夏日清晨的风,带着几分点吹面不寒的凉。和煦的阳光斜照在墙角上,天朗气清,很是宜人。江森一路慢行,走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在七点半出头的时候,走到了长途车站。

  八点左右,进站,检票,还把他那个蛇皮袋,象征性地往安检器里过了一遍,等到八点二十来分,终于坐上了从瓯城区开往瓯顺县的车。

  江森抱着蛇皮袋,找了个最靠后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然后又小心地摸了摸裤兜里的存折和身份证。出了学校,安身立命可就全靠这俩了。虽然丢了还能补,但是麻烦呀……

  8点32分,长途客车不算太准时地出了站。

  不知道多少座但目测起码挤了七八十人的车厢,拥挤异常。来自东瓯市各地乃至周边城市和外省的人们,操着各地的方言,从车子启动的那一刻开始,就各种叽里呱啦地聊。

  很多方言,江森连一个字都听不懂。

  紧接着很快的,泡面的香味也出来了,还有人脱了鞋晾袜子的,因为司机舍不得开空调浑身出汗的,狐臭的,各种气味和嘈杂的声音掺杂在一起,不断地刺激着江森的感官系统。

  但偏偏空调车的车窗,又无法打开,江森只能忍着,一直忍了四五十分钟,忍到车子开出市区,开上高速,外面的温度上来,司机才终于舍得打开空调。

  车里的人这时也逐渐安静,环境才终于好了几分。

  “咔!”没吃早饭的江森,拿出一个梨子,开始麻木地啃着。边上有个自来熟的家伙,腆着脸皮问他要,江森直接一个白眼过去,就打发了掉对方。不是舍不得这么一个梨子,而是像这样的货色,你给他一个梨,他就完全有脸皮再管你讨钱。赖上了,甩都甩不掉。

  一口气吃了两个梨,肚子稍微落个水饱。

  江森就闭上眼睛,假寐休息。

  快客在路上翻山越岭,穿过条条隧道。

  每过一站,就有人下去,又有人上来,但总人数却始终都是那么多。

  从早上八点出头,坐到中午十二点左右,快客经过倒数第二个站点时,车上的人,终于少了大半。江森身边的那个自来熟的二皮脸也坐到前头去了,开始各种自嗨地唱最近的流行歌。

  江森睁开眼,看着窗外群山环绕的公路,知道车子已经开进瓯顺县深处,马上就要抵达瓯顺县的县治所在地——瓯顺镇。这镇子其实已经位于东瓯市的边缘,从镇子出来往西,开车只用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达隔壁的闽江省闽州市。比起瓯城区,近了不知道多少。

  不过终归瓯顺县还是太穷,哪怕地理上乃至文化上都跟闽江省根连着根,但多年来闽江省方面就是拒不接受瓯顺县也合并过去。几百年来,瓯顺县绝大多数时候都归东瓯市管辖。

  而地方上说的方言,却一直都是闽语。

  车子在茫茫大山中,又开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江森觉得肚子有点饿,又拿了两个梨子出来啃。

  等到十二点四十左右,才终于进了瓯顺镇。

  在车上吃了四个丰水梨的江森,下车后火急火燎,立马先跑去厕所放了个水。接着一会儿之后,从中午已经没多少人的瓯顺镇市内长途车站走出来,便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县府大院走去。

  一点钟出头,县里的人早已吃过午饭,躺下休息了。江森在县府门口被保安拦下,出示了学生手册和身份证,说明情况后,才被保安放进去。走进县府,在偌大的坐落着至少三十几幢大楼,各县直机关集中办公的大院里走了半天,江森又走了十来分钟,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县教育局大楼。在大楼门口照例又被保安拦住,一番盘问后,才总算得以入内。

  大楼里比外面凉爽不少,江森摸了摸已经长得挺长、被晒得太烫的头发,走进电梯间。没一会儿就到了四楼,然后沿着走廊,看着各间办公室外挂的牌子,最后才在一间不起眼的“学籍转移管理科”办公室外停下脚步,轻轻敲响了房门。

  “谁啊?”办公室里传出一个有点不耐烦的声音,说的是普通话,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

  江森道:“市区上学,放假回来报到的。”

  “等一下!”里面的人应了声,然后过了差不多有半分钟,办公室才打开一道门缝。里头的人见到江森,眉头明显一皱,不太高兴地问道:“是你啊?”

  “嗯。”江森笑了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学生手册》,递过去道,“过来盖个章。”

  第九十二章 击鼓鸣冤

  江森看着眼前那位科长的不友善眼神,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

  他将学生手册递上去,那位科长伸手拿过,甚至连门都没让江森进,没好气地说了句等等,就直接关上了门,野蛮又无理地将江森关在了门外。

  但世上的恨,从来都不是无缘无故的,尤其是像县府大院这种地方。

  江森心里比谁都清楚,县教育局对他的厌恶程度,要远比十八中那边更加实质和深刻,因为这个结果,就是他本人亲手推动和造成。而事情的起因,则要从去年这个时候说起。

  去年此时,江森以远超东瓯市普通高中最低录取分数线94分的成绩,拿下青山民族自治乡当年的中考状元。然而在瓯顺县境内,他可以选择的中学,却仍仅有青民乡中学一所。

  因为青民中学当时的分数线和十八中一样,都是530分;而距离瓯顺县中的最低招生分数线630分,则差了6分——除了这两所学校,江森目光所及范围之内,就只剩职高和中专了。

  可即便江森当时真的认命,进了乡中学,结果也依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因为他那个便宜老爹,早晚还是会把他的求学之路搅黄。

  江阿豹那个死文盲,要说让他走到县里头闹事,那肯定是借他一万个胆子他都不敢,然而如果换成乡里,江阿豹就不但有胆子,甚至很有策略了。

  就像江森之前还在上初三那会儿,江阿豹就曾经使用过在校门口泼粪、在课间时间冲进学校女厕所占便宜顺便高喊还我儿来,又或者在校长接待客人的时候闯进校长室搞破坏等等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就是为了逼迫江森就范,让江森上山种田,给他当牛做马。

  如此种种恶劣行径,当时就差点已经毁了江森的中考之路。

  在乡里和村里各方面的人与江阿豹协调无果后,学校里多次想让江森干脆退学回家,每次都是孔双喆出面才把江森保下来,这才有了后来江森拿下青民乡中考状元的成绩。

  可即便如此,青山乡中学对江森依然不存在任何好感。

  毕竟江森的这个便宜乡中考状元,对学校来说,是没有任何实质性好处的,可江阿豹给学校带来许多的破坏,却是实实在在,并且很多伤害根本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