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作品:《大流寇精校版

使得贾六无法再高举大旗。

  “给我!”

  伸手从贾六手中接过大旗的是高武,他的哥哥高进十天前奉命去了河南,临走前都没能和高武交待几句。

  “嘿吼!”

  左大柱子好像特别吸引官兵的弓箭手,连续几枝箭射在他身上,不过都被他身上的铁甲弹开。

  只是,左大柱子这会却是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拿一面盾牌在手上,他害怕万一哪枝箭刁钻的射中他脖子,那样他就得不到大兄弟的小红花了。

  保险起见,左大柱子将脖子死命的缩短,脑袋都耷拉到胸口了,看起来就跟一个把头缩进壳里的乌龟似的。

  孙武进大概也差不多跟左大柱子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这家伙的眼睛自打进入明军射程内后就再也没睁开过。

  有点眼不见心不怕的意思。

  根据他的经验,只要能撑住官兵头段的火器和弓弩,这帮连流寇都打不过的废物一定会崩溃,到时一环套一环,官兵人再多又有什么用。

  人多要有用,大明也不至于叫关外的鞑子揍得跟狗一样,被人家接二连三的破关烧杀抢掠了!

  至于史德威?

  孙武进暗哼一声,这小子真是屁都不是,给陆爷提鞋都不配,不过是仗着史可法才成为一军主将,典型的绣花枕头。

  赢的机会还是有的,因为官兵太烂,这一点正宗官军出身的孙武进可不忌讳。

  官兵不烂,哪还有什么李自成,张献忠之流。

  问题是,淮军这帮弟兄能不能撑住?

  对此,孙武进还是有点担心的,毕竟官军再烂也是兵,淮军这里虽也号军,可上下有几个正儿八经打过仗的?真和官兵打起来,难保没人会吓得尿怂。

  细细琢磨,陆爷还是聪明人,他肯定想到了这一点才“嘿吼嘿吼”的,要知道这“嘿吼”比鼓声,比督战队的大刀还要叫人提神。

  起码,声音大,大到让人没有杂念。

  淮军队伍越来越近,官兵箭枝发射的也是越来越密。铳声倒是不再密集,原因是天气太冷,风又大,使得官兵铳手装填火药速度比往常要慢了些。

  倒下的人不断增多,惨叫声也是彼此起伏,队伍难免的有些乱。

  可是,唯一不变的是上冈陆文宗的“嘿吼”声,不变的是继续前进的人发出的阵呼声。

  “嘿吼”是号子,是命令,更是胆气。

  “嘿吼”声压过了哀号,压过了惨叫,压过了对生与死的恐惧。

  ……

  “贼人吃疯药了?”

  望着不断有人倒下,却仍在傻乎乎喊着“嘿吼”号子往自家阵列前扑来的贼人,孟庆玉再是艺高人胆大,也不由感到吃惊。

  远处观战的曹元也有些惊讶,明明只是帮农夫纠合的贼人,为何却有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在他们身上流露呢?

  是那面旗,还是旗下的某个人?

  曹元不确定也确定,胯下的战马几次撅起双蹄,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驼着主人冲向战场,但其实是被贼人的“嘿吼”声惊动。

  “都司,贼人要贴上来了!”

  随着操守蔡一清的一声惊呼,淮军的队伍在“嘿吼”声中已是距明军不足二十丈。

  史德威沉着脸,一动不动看着。

  一轮轮铳击,一轮轮箭射,贼人死伤很多,耳畔听到的却不是贼人的凄惨叫声,也不是他们的惊慌失措抱头鼠窜,而是一声更比一声响的“嘿吼”声,孟庆玉部下的铳兵也是头次遇到如此强悍的贼人。

  铳声每响一次,烟雾还没吹散,贼人却又更近一些,这实在是让铳兵们着慌,终于,他们不能再留在原地了,否则就只能沦为贼人的刀下鬼。

  十丈!

  眼角余光扫到官兵的铳队正在往后退时,陆四猛的抬起了头,双目通红举起了长刀,声嘶力竭的吼了起来:“冲!”

  “冲!”

  宝应沈瞎子双眼都是泪,他的侄子倒在后方人群的脚下。他甚至都不能回头去看一眼侄子是死是活,每一声“嘿吼”他的心都在滴血。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把铁甲让给侄子,而是穿在他身上!

  那个孙二郎说的对啊,多付铁甲多条命!

  “冲!”

  黄昭和杨祥双双持刀冲出,这个距离已经不需要压阵了,就看谁的勇气更大,谁的刀更快!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杀人不过头点地

  两位福建兵对淮军其实并没有归属感,因为不管是语言还是习俗,他们同淮扬人都差之千里。

  严格来说他们也只是俘虏,是被迫加入这个陌生的造反集团,那么淮军生与死关他们什么事?

  然而,两个福建兵却在淮军的生死一战中,表现出了愿与淮军共进退的意愿以及勇气。

  这一切,只源于他们没有受到歧视。

  源于他们发现那个年轻的领头“反贼”不管是对谁都很好,在他的领导下,淮军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兄弟相称,虽然看起来很有“匪”的感觉,但让人置身其中却无比亲切。

  这种亲切的感觉,他二人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在郑家那些子弟管束下,他们更多的是被当成家奴对待,而不是士兵。在郑军中,如他们这种不姓郑的士兵,哪怕再勇敢也得不到上层的关注。

  人,最渴望的就是得到别人的尊重,哪怕是敌人。

  所以,黄昭站出来了,他要阻止淮军逞英雄好汉式的乱冲锋,他不想让这些朴实的农民兄弟惨死,更不想让那个每战必身先士卒、不管是谁都唤一声“兄弟”的年轻人惨死。

  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像他二十岁的时候。

  只是,他没有这个年轻人的胆量而矣。

  杨祥没有自己的想法,他和黄昭是同生共死的好弟兄,当年两人一起随父母渡海去日本谋生,又一起被郑家招募为海船上的水手,再之后成了官兵。

  但他们不是朝廷的兵,而是郑家的兵。

  黄昭说帮淮军拼一把,杨祥就拼一把,他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拿过大明朝的一文饷钱。

  再者,他也不确定淮军败了的话,扬州的官兵会不会把他们这些福建人也当反贼砍了。

  唯一不顺手的就是刀太短,如果再长一些就好了。

  前方,好兄弟黄昭顶着铳子将手中的刀砍在了一个正手忙脚乱装填药子的官兵脸上。

  杨祥不发一言跟上,凭着身上的铁甲肆无忌惮的横砍起那些官兵来,哪怕有火铳对着,有弓箭瞄着,他也毫不犹豫上前挥刀就砍。

  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火铳,这玩意对铁甲根本没有杀伤力,除非他们的铳能打在对方没有铁甲保护的大腿以下。

  如果不是淮军只有十几付铁甲,这仗压根不必死多少人。

  穿甲,执刀,压过去就是。

  官兵?

  杨祥自己就是官兵。

  ……

  福建人在替淮军卖命,作为首领的陆四更是要卖命。

  十丈距离约摸三十余米,这个距离于两军对阵而言已是极短了。

  加速,举刀,奔跑。

  一枝羽箭扎在了正在前进的陆四右胸口,这次没有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