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作品:《大流寇精校版

  这个特地选的会面地点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几乎没有半句废话,众官绅便齐致表明了向淮军积极捐输的态度。

  也有一些顽固的人家誓死不从。

  比如张士元。

  张士元现在没有功名,但将来一定会有,因为他会承袭父亲淮安总兵张鹏翼的指挥佥事一职。

  在淮军破城那晚,张士元也是第一个组织家丁奴仆奋力抗击乱军的。在淮军控制全城并全面镇压乱军后,张士元没有选择和淮军合作,但也没有选择和淮军对抗,而是命令家丁们紧闭大门。

  似乎这样做,哪怕淮安城被叛军翻了个遍,他张家也依旧能屹立不倒。

  当然,张士元敢这么做还是有底气的,因为他家很大,围墙也很高,最重要的是他府上有三四百名家丁奴仆。其中大半是他父亲张鹏翼从安东调过来的兵,配备了一百多杆火铳。

  那天晚上乱军没能攻破张家就是因为这些火铳逞威。

  “如此说来,这是将门虎子了?”

  陆四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密布。

  没到半个时辰,淮安城就落下了雨点。

  寒风冰雨中,张家的大门被攻破,数百淮军将士手持长刀鱼贯而入。

  无法在风雨中发射的火铳毫无使用价值,面对如狼似虎的淮军,张士元依为仰仗的家丁瞬间崩溃。

  “愿降!”

  见势不妙,张士元立即投降,随后被押到了陆四面前。

  “陆爷,这家伙是张鹏翼的儿子,拿住他可以威胁张鹏翼……”

  孙武进觉得又轮到自已表现的时候了,没想不等他把话说完,面前的陆爷就突然上前一刀将张士元的脖子给砍断。

  “啊!”

  大公子脑袋飞出身体时,张家人发出了惊叫声。

  “除了女人,一个不留!”

  陆四将长刀在张士元的尸体上擦拭着,扫了眼对方的脑袋,脸上毫无表情。

  张家大院瞬间就成了人间地狱。

  淮军从前院砍到后院,见到男人就杀,吓得那些女眷、丫鬟们尖叫连连,东跑西窜,有吓呆的瘫坐在地上,好像全身的骨头都被拆了般,连手指都动不得了。

  半个时辰后,张家大院的喊杀声终是停歇。

  附近的居民惊恐的看着张家大院,没有人敢在风雨中探头去瞧瞧发生什么事。

  “挖地三尺的意思,你明白吗?”

  留给孙武进这么一句话后,陆四将刀缓缓放进刀鞘。现在的他,还做不到跟展侍卫一样潇洒归鞘,不看着刀鞘甚至都会割伤自已的手。

  走出张府大门后,陆四抬头又看了看天色,黑漆漆,什么也没有。

  身后,四盏高高挂着的灯笼在大门上不住晃动着。

  第七十七章 老叔太残忍

  不滥杀不代表陆四有妇人之仁,既然走了造反这条路,该杀的他不会有半点犹豫。

  造反,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陆四相信他要是落在官兵手里,恐怕连一刀斩的痛快都别想有。

  孙武进刚才想说什么,陆四也知道,无非是那个张士元是淮安总兵张鹏翼的儿子,所以把张士元同张家人控制在手中,可以让张鹏翼投鼠忌器。操作好得话,甚至还能让这个张鹏翼成为淮军的“友军”,好处多多。

  如果淮军足够强大,陆四倒也不介意和明军的一些地方实力派眉来眼去,毕竟淮军真正的敌人还在遥远的关外。

  外敌入侵时,阶级矛盾是可以暂时放下的。

  李自成的顺军、张献忠的大西军最终选择和明军一同抗清,便是民族大义压过农民军和明朝统治阶级之间矛盾的体现。

  身为汉人一员,起码的大义,陆四还是秉持的。

  但现在就是左良玉的儿子左梦庚落在陆四手里,结局也是一刀斩。

  甚至,崇祯的太子爷在这里,怕也顶多让陆四迟疑一秒,然后挥刀。

  这一刀,必须斩下去!

  造反,也必须彻底!

  留下张士元是有好处,却会让淮军中的一些人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如,是不是能通过张公子向张总兵“诉冤”,争取朝廷的宽大?又或者我偷偷跟张公子结个好,留个后路?

  这种念头一旦有了,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最终的结果就是八个字——军心动摇,分崩离析。

  李自成、张献忠这两位前辈的经历实实在在告诉陆四,这种事情不是可能发生,而是一定会发生。

  如果不是商洛十八骑足够坚定,大顺军早就在几年前就被掐死了。

  八大王那边估计也是一个时不时被人勒索的富家翁,除了发闷气还能干什么?

  造反初期,动摇派注定占了绝大多数,因为绝大多数参与造反的都是被迫。

  朴实的造反者们在一次次被现实抽打之后,才会真正明白人要靠自已这个道理!

  而在一次次的大浪淘沙过后,余下的那些造反者才是真正的造反者。

  要杜绝造反初期的动摇问题,除了绝后路,再无它法。

  ……

  淮安城中的肃清还在继续着。

  可能淮军现在还只是初备军队雏形的一个联合体,叫他们去和官军摆开架势打一仗不行,但要他们去挖地三尺弄银子,即便几天前淮军的成员还是朴实的农民,在这方面也会爆发出惊人的天赋。

  陆四想到一个笑话,牧师说叫街坊们信耶稣他们未必信,但叫他们砍人,你看他们干不干。

  同样的道理。

  在风雨中一路行来,陆四的耳畔始终伴随着哀号和尖叫声,以及女子的哭泣。

  更多的,是抄家的淮军将士发出的笑声,笑声中是一张张既震惊,又充满收获喜悦的脸庞。

  继而是咬牙切齿的咒骂声。

  声音传播经过的区域,是黑漆漆的民居——大门坚闭,一家老小躲在屋里颤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的民居。

  对此,陆四也没什么好说,他已经将对淮安城的损害降到最低点了。

  抄掠那些官绅,也不仅仅是为了他们的财富,更多的也是为了这淮安城的稳定。

  即便留在淮安的起义队伍九死一生,陆四也要尽可能让他们撑下去。那么,肃清一部分有能力造成内乱的官绅,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可能孙武进在边上的话,又要说陆爷英明,这家伙知道淮安城这边守得越久,对南下的淮军就越有利。

  事实是这样,可陆四想的和孙武进想的就不一样。

  后者,是一个天生的阴谋论者,对人性总喜欢往最阴暗的地方去想,这让陆四十分讨厌,觉得这家伙就跟大宝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不过,这家伙也有些本事。

  与喜恶相比,陆爷还是看重本事的,才与德,取才不取德。

  呼吸了一口好像凝冰的空气,陆四觉得牙缝都好像冻裂。沿途的街道口有值守的淮军围着火堆取暖,新城这边负责值守的是广远的新二营。

  居民们在想什么,陆四并不关心。

  天亮之后,当居民们发现夜里发生的事情和他们毫无关系,他们就会从现在的惊恐转变为对淮军的感激了,并且对于那些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