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作品:《新书精校版

要,他很清楚自己参军是为了什么。

  第五伦严肃起来:“我宁可不要这所谓的将军器重,也要让麾下士卒少些死亡!”

  第七彪不敢再言,而宣彪则被第五伦此为感动得快哭了。

  到了开拔前一日,虽然第五伦假摔的事不敢宣扬,但他为了让士卒不要太劳累暴毙而拒绝兴军,随踵军而行的事迹,却在营内传开了。

  八百猪突豨勇更加庆幸自己遇上了这样一位主官。

  随着金鼓齐鸣,前锋兴军的旗帜已经出发,有位羡卒的军司马积极请命,顶替了第五伦的位置随他们前行。

  那位军司马倒是趾高气扬骑在马上轻轻松松,可他身后的猪突豨勇,却只能在正卒刀兵的威胁下,绝望地跟上。

  他们的模样,正是本营数月前的状态:其状也,皮包骨骼,瘦若枯材,如以“鹄形菜色”四字去形容,只有过之而无不及,俨若骷髅,活似鬼样。

  其衣也,除下身穿着几块破布片聊以遮羞外,上身悉被以极其单薄的稻草蓑衣,草鞋无袜,甚至还有打赤脚的。

  其色也,早被太阳晒得一身黝黑,难见其真正皮肤,惟有两个白眼仁在翻动。

  其行也,你拉着我,我扶着你,纵未用绳捆索穿,则天然连成一串,颤颤抖抖,推攮着辎重,蹀躞蹒跚而行,一旦慢了半步,正卒手里的矛杆就重重地打过来。

  猪突豨勇们只好像畜生一样前行,唯一的希望,就是用自己的一日劳苦,能换来一口所推车乘上的粮食。

  第五伦麾下的士卒们围在门边,心有戚戚地看着这一幕,而午后时,他们还收到了第五伦赠送的大礼。

  那是八百多双结实的布履,由第五伦亲自巡营时,按照大、中、小不同规格,分发到每个人手中。

  士卒们接过履后,下拜千恩万谢,过去,他们的衣履多被军候、士吏克扣,甚至直接不发。

  可自从第五伦来后,不仅衣履如数发放,这趟远行前,第五伦还自己掏钱从茂陵购买,附赠每人一双,按照市价,起码花了四万钱。

  第五伦心中却有一笔账:“四万钱,可能救下四百人的腿脚和性命,值不值?”

  肯定会有人笑他:妇人之仁,难成大事。

  但第五伦只觉得:“这世道,还缺严苛、残暴的将军么?”

  “要比这些,我再狠下心,都比不上其余校尉、军司马,比不上韩威,更比不上关中的奴隶主们。”

  “要想得人心,只能反其道而行。”

  接过履的猪突豨勇们都朝第五伦稽首下拜,千恩万谢,第五伦只对他们说道:“此行遥远,我知道诸君没人想去,但正卒在侧,有脱逃者可能会被直接射杀,死路一条。”

  “反而是到了新秦中膏腴之地,还有活路。”

  “所以本司马希望,靠着这多出来的一双履,每个人,都能相互扶持,一起走到边塞去!”

  “若有不幸死亡,本司马也会将他安葬于道,竖一个木牌,写上他的名。”

  第五伦朝众人作揖,而众人则朝他下拜,一个本是众人说笑时传开的词,从他们口中说出,成了这八百猪突豨勇共同承认的名号。

  “诺。”

  八百个声音齐齐道:“吾等乃第五司马麾下的兵,吾等是……第五营!”

  ……

  第88章 刁民

  张鱼在第五伦帐中侍墨,偶尔会看到宗主白日行军后,乘着天没黑透,一个人持笔画着地图。

  小张鱼凑过去观望时,宗主还指着那些山川道路对他说道:“张鱼啊,吾等现在位于京尉郡,沿着泾水往西北方走,白日隔河遥望那座山叫甘泉山,甘泉宫就建在那,泾水对岸便是吾等的家乡列尉郡。”

  他害怕泾水,数年前就是那场水灾,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遭受灭顶之灾。而如今说到家乡二字,张鱼第一想到的不是早就被冲垮的儿时居所,而是收容了他和朱弟的第五里。

  几年的流离失所让他们忘了家的感觉,倒是在第五里重新找了回来,刚开始时名为帮厨小弟,但那些庖厨里剩下的下水、角料,随意烹煮后,多进了他俩的肚子。原本瘦弱的二人个子蹿了不少,张鱼现在努力曲臂,甚至能找到一小块肌肉了。

  而每逢社日、腊日,全里人参与的祭祀、欢庆,也加强了他们的归属感。张鱼甚至恨不得自己也姓第五,省得第五福总用高人一等的眼神看他。

  到了次日继续行军,等到队伍在泾水边休憩时,张鱼便将昨日刚学到的东西显摆出来,告诉猪突豨勇们,对岸就是列尉。

  “是家乡。”

  但除了少数因欠了訾税,被迫沦为壮丁的农夫凝视对岸,带点眷恋外,其余奴隶出身的人却面无表情。

  张鱼立刻就明白了,他们并不想家,列尉留给众人的记忆,除了鸡鸣就要开始的苦活、主人的训斥外,就只剩下身上的笞迹了。

  “军营里虽苦,但至少伯鱼司马来后这个月,我还没挨过鞭笞。”臧怒满意地如是说,想要激起袍泽们对第五伦的感激。

  可他的口才和号召力较主薄宣彪差多了,竟成了翻车现场,猪突豨勇们纷纷吐诉了自己的挨打经历:“那是因为你已是士吏,我就挨过,因为开饭时抢食。”

  “我也挨过,因练站姿时太困,站着睡着摔倒出了圈。”

  “还有我,我从鸿门到茂陵的路上,跑了两次。”

  “你还有脸说?换了在其他营,早死两回了!”

  臧怒气急败坏,大骂他们:“汝等……汝等活该,打得好!下次再打,乃公亲自持鞭。”

  众人也嘻嘻哈哈承认了,第五司马虽然心怀仁德给他们衣食,但在军纪上,除了减少残杀外,小的惩处其实还严了几分。若是老练的兵油子,或许还会畏威不畏德,但众人多是苦奴婢出身,知道遇上位好“主人”不容易,在发觉留下似乎更有活路后,都不跑了。

  随着一声吆喝,短暂的休憩结束,他们又得去拉着满载甲兵的人力辇,或者挑着放置粮食的扁担继续上路。

  就这样,开拔后的第十天,众人抵达了弋居县。这个县过去属于北地,被王莽划给了京尉,离开弋居县,便终于出了六尉地界,正式进入威戎郡了。

  这下轮到书佐宣彪想家了。

  道路沿着泥水河谷向北延伸,泥水一如其名:一石水、六斗泥。时值仲春二月,径流尚小,但已经十分浑浊。

  脚下的黄土厚重而夯实,在水流的雕塑下,形成了许多沟壑纵横的墚墚峁峁。头上扎着白帻的农夫忙着耕田种粟,有时也会出现三三两两披着羊裘的牧民,手里挥舞着鞭子,将黑山羊从黄土塬赶到河边饮水吃草。

  “这一带的景致,却是像极了父亲隐居的列尉修令县。”宣彪一下子十分想念老父宣秉,也不知他在五威司命牢狱中过得如何?是否已经判刑流放远方?且等着,儿一定回去救你!

  越往北走,景色就越是荒凉。

  来自列尉郡南部的一些人低头捧起土壤尝了尝,只觉得这附近真是穷山恶水。

  “到处都是灌木和土塬,土质也不好,如此贫瘠的地方,一把粟种撒下去,半年之后也收不上多少来。”

  “军司马说过,吾等此行的终点,是大河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