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节

作品:《新书精校版

会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当真以为,这次出征,是要击匈奴?”

  第五伦心中一惊,但梁丘赐却不再说了,只话音一转说起一事。

  “更何况,自古以来,军中便有正卒、羡卒之分。正卒兵源好,多是良家子和精锐,平日练习金鼓号令旗帜进退五兵,作战时当先应敌。”

  梁丘赐道:“羡卒就要差一些,作为正卒辅佐,行军时负责修桥铺路、运送补给,鲜少有机会抵达最前线,故而也不必知旗帜、识金鼓、通战阵,若有缺额,临时再征就是,死多少都不可惜。”

  “伯鱼还不明白么?这猪突豨勇,便是羡卒啊。”

  第五伦恍然,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敢情猪突豨勇还真是炮灰辅兵啊,他就说,王莽和朝中公卿再愚蠢,也不可能相信这样的烂兵能去“灭匈奴”。

  而且想到梁丘赐先前的失言,此次征兵,击匈奴是虚,实则另有他用?

  “也不知严尤可知其中蹊跷,若有闲暇,我得去问问他,顺便再借几本兵书。”

  对第五伦这外行来说,领兵打仗都要从头学起,作为中层军官一点点练习实践,同时多知道点理论没坏处。

  等梁丘赐走后,第五伦又看猪突豨勇们练了一边坐站,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差了明日才分发的甲胄和兵器,因为被定位为羡卒,且害怕他们手中有了兵刃不好管理,猪突豨勇并无甲兵,连衣色号色都不统一,得靠甲来遮掩。

  可即便装备齐全,他们这个营,在数万猪突豨勇中,还是不够醒目啊,要如此才能让人一眼扫过,就能注意到他们呢?

  第五伦琢磨了一会后,让第五福回长陵一趟,要第四咸买些东西送来。

  “买何物?”

  “八十匹黄布。”

  ……

  一日后,满载黄布的几辆辎车送入了营中。

  第五伦摸着做工粗糙的黄麻布,问第四咸花了多少钱粮。

  “宗主,黄麻布贱,一百石粮食就换到了八十匹。”

  这年头的布匹,同样材质,不同颜色的价格是差别很大的。至于色泽贵贱,只看朝廷各级官员的绶带颜色就好了,从高到低,依次排序分别是:紫绶、青绶、黑绶、黄绶。

  紫虽非正色,但因为太过罕见,只能用紫草的根来侵染,其色彩颇招人喜欢,还是跻身二千石,与金印搭配,成了富贵的象征。

  而最低级的则是素、黄,因为染料来源太过丰富,槐花、栀子、黄栌、黄檗、桑皮、姜黄皆能入色。遂与葛、麻匹配,成了民间最常见的色泽。小吏及庶人,服色用皂或黄,匹夫亦有白丁之称。

  但从前朝汉武帝起,黄色却因为五德象征的流行,多了一层含义。

  第五伦曾听扬雄提及过,大汉朝的五德属性就是笔糊涂账:汉初因为北平侯张苍的坚持,直接沿袭秦朝用水德,色尚黑。

  但儒生们却极其不满,屡屡抗议,到了汉武帝时,终于从善如流,太初改制,汉家就变成了土德,尚黄。

  结果到了汉末,因为刘歆和他老爹刘向利用古书一通鼓捣,重新定义了五德相生相克,根据刘邦赤帝斩白蛇的传说,最后认为汉德尚火,当用赤色。

  黄汉这才改成炎汉没几代人,就遇上了王莽禅代,大汉亡了。

  按照刘歆的五德推演,新朝也变成了土德,依然尚黄。听说皇帝王莽穿的都是柘(zhè)木所染,色泽略深“赤黄”。

  于是,本该位于颜色鄙视链顶端的黄色,竟变得又贵又贱起来。

  这便是第五伦给本营士卒找到的标志。

  第五伦让会针线裁缝的士卒将布匹分了,一匹布裁成十份,分发给猪突豨勇们。

  第五伦自己在头顶裹了一抹黄巾头带,蒙住额头,示范道:“今日要在外面站许久,春日风大,在顶上加条布帻,一来能让众人舒服不少。”

  “二来,也能让吾等在军中一众黑头发髻中醒目显眼,叫皇帝一眼便能望见!本朝尚土德,陛下看到应会欢喜,指不定就能得些赏赐。”

  众人应诺,欢喜地将黄巾缠在头顶,都觉得司马对待士卒实在是太好了,一时间,原本泯然众人的他们顿时色彩鲜明起来。

  猪突豨勇们不知道,第五伦还有第三个目的。

  来到这时代后,第五伦鼓捣的那些小发明尚不算离谱,多数是能圆过去的,而王莽也没骤闻他的事迹后就派人请进宫去,这厮大概率不是真正的穿越者。

  今日是第五伦与王莽距离最近的一次,虽不知能否真正见面,但他还是决定大着胆子,横跳试探一下……

  正琢磨着让士卒们到时候喊个什么口号时,没有丝毫预兆,校尉梁丘赐却派人来通知第五伦。

  “天子法驾已至新丰,一个时辰内抵达鸿门!”

  ……

  第82章 窦融

  天子出,车驾次第被称之为“卤簿”,有大驾、法驾、小驾的区别。

  今日王莽出巡鸿门,用的是中等规格的法驾。

  除了天子的金根车外,左右一共有属车三十六乘车,五威司命统睦侯陈崇、五威中城将军说符侯崔发作为奉引在前,奉车郎御马,侍中参乘,建华旗,鸣玉鸾。

  法驾后有金鉦黄钺,黄门鼓车,吹吹打打奏乐。

  前驱的规模也很大,数百人的队列,大夫级别的朝臣持着九斿云罕,凤皇闟戟。而大司空王邑居于最前方,身边是持皮轩鸾旗的骁骑。

  等天子法驾抵达后,驻扎在鸿门练兵的太师王匡、更始将军廉丹来稽首拜见,而后迎着天子上了高台,观望北征大军盛况。

  高台前方是太师王匡花了大功夫训练的数万精锐,以六郡良家子为主,车骑材官一应俱全,旌旗招展。

  而高台后方,则是更始将军廉丹统领的羡卒,来自全国的十万猪突豨勇们,其作用只是来凑数壮声势,战时充当辅兵。

  大司空王邑奉皇命去羡卒营中巡查,见他带着亲随驰入营地后,几位偏将军、裨将军与一名校尉前来迎接。

  王邑公事公办叮嘱他们几句后,让偏将军、裨将军们各自下去准备,却留下了那位国字脸的校尉。

  “下吏见过大司空……”校尉过来再拜,礼节很足,王邑却笑着扶起他:“没有外人,客气什么?周公万般都好,就是太矜礼了。”

  “周公”是此人的字,他名叫窦融,乃是王邑小妻的兄长。

  但窦融可不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十多年前那场仗,窦融担任军司马,追击翟义立有勋劳,战后以军功封“建武男”,也算跻身功臣之列,出入贵戚。

  只可惜随着王邑被雪藏,窦融作为他的老部下,没能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直到近来才担任了校尉。

  王邑感慨道:“区区校尉太委屈周公了,但今日却是个好机会,我让你好生训练曲中猪突豨勇,练得如何?”

  窦融自信地说道:“其他不敢说,十万猪突豨勇中,我所率的曲应是翘楚。”

  其他各部只给羡卒三分之一的口粮,窦融却让他们吃一半,换取奴隶兵们隔三岔五学习一下金鼓、旗号、进退。练得勉勉强强,和正规军当然没法比,但放在更始将军廉丹的羡军中,算是矮子里拔高个,毕竟友军都是风吹就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