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作品:《新书精校版

十余岁,认为这有悖人伦,往后可能让王氏招致平帝怨恨,于是便与中山卫氏暗暗往来。又因屡劝皇帝不听,他便与其舅、师合谋,半夜时以黑狗血泼洒宰衡安汉公府邸大门……”

  啥玩意?狗血泼门?第五伦听愣了。

  扬雄说是因为王莽笃信鬼神,王宇等人欲以变怪惊惧之,说成是上天警示,好逼迫王莽让步。

  可惜他们太过业余,被抓了个正着,王宇谋划败露,王莽大怒之下,也不管什么父子亲情了,令王宇饮毒酒自杀。而王宇的妻子由于身怀有孕多活了几天,可一等孩子出世,她也被处死。

  这留孙杀媳的故事听得第五伦齿寒,加上王莽手刃两子,简直是个弑亲狂魔啊!

  在面对权力阻碍时,王莽可一点都没有儒家之仁,心狠手辣。

  第五伦不由想起在郎署学到一篇名为《八戒》的文章。

  据说是王宇事件后,王莽作书八篇警戒子孙,在全国范围内推行,被誉为与《孝经》同等。

  好,好一个父慈子孝。

  目前王莽只剩下两个嫡子,老三新嘉辟王安有痴傻之疾,于是四爷王临就躺赢,成了新朝太子。

  “那功崇公王宗,莫非就是王宇遗腹子?”

  “不,他是王宇第四子。”

  又是四爷啊。

  说来也怪,王莽虽然手刃了长子,却对这孙儿王宗十分宠爱。

  还没禅代前,就让王宗承袭了他“新都侯”的爵位。王莽之母功显君薨逝,群臣百聊跪求他勿要弃天下于不顾,便由王宗代为服丧,在冢墓边一住就是三年。

  这两件事让王宗得到极大的政治资历,加上他礼贤下士,而据传太子王临不太得皇帝欢心。一时间,在皇室内部形成了两股势力,围绕嗣君暗暗竞争。

  “有其祖必有其孙。”

  听完扬雄的讲述,第五伦了然,王宗响应太学生之请,派人帮了第五伦,除急人之急外,或许有其政治目的。

  第五伦以小人之心揣测,说不定王宗是想学王莽的崛起之路,邀名养望,最后一举夺嫡,而第五伦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名望大礼包。

  但第五伦仍是非去不可,扬雄只送他出门,挽着弟子的手,低声说道:“伯鱼,我就将当年所作的《解嘲》一赋中,挑两句话送你罢。”

  他看着第五伦,意味深长地说道:“客徒朱丹吾毂(gǔ),不知一跌将赤吾之族也!”

  ……

  扬雄的《解嘲》,第五伦前些日子是读过的,大致内容是扬雄与人对答,解释为何自己宁可专注于《太玄》这等枯燥的学问,也不想卷入政治太深。

  而这两句话的意思便是:“你口口声声说,想用朱色涂染我的车毂让我富贵,却不知一旦失足,我的宗族将被鲜血染红!”

  警示意味十足,第五伦很感谢扬雄对自己的关心,汉末新朝政治局势复杂,站错队很可能导致身死族灭,确实要小心。

  “也罢,船到桥头自然直。”

  第五伦现在是“下士”,登国公之门拜访要携带晒干的野雉,他在市上买好礼物,经常安主干道抵达位于城南的尚冠里。

  说来也怪,虽是此生第一次来尚冠里,恍惚间周围景致竟有些熟悉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常安一百六十闾,格局大体相似吧。

  而在里门外,第五伦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却是第八矫也抱着只干雉,正与里监门说话。

  “季正,你怎么也来了?”

  第八矫回头,见到第五伦后,便带点年轻人生平第一次受到重视的自矜自得,举雉笑道:“功崇公召我来赴宴,说伯鱼也在。”

  想起第八矫说,那天太学生来尚冠里向王宗求助时,正是他陈述经过,叩首拜请,第五伦立刻明白了。

  “这王宗,竟是错把第八矫当成了太学的意见领袖!想将我们兄弟二人一宴双收啊!”

  第50章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在第八矫想象中,身为国公,王宗家应是极度奢靡才对。但在家监引领下进入才发现,这宅第大则大矣,装饰竟与宣明里大多数人家一般:门上的漆是旧的,仆从奴婢皆穿皂衣褐服。

  在中门等主人来迎时,第八矫忍不住低声问第五伦:“伯鱼,此处比之长平馆如何?”

  第五伦道:“邛成侯府奢靡,而功崇公府则是简朴至极。”

  甚至俭朴得有些刻意了。

  这也证实了扬雄对第五伦讲述的事:皇帝王莽对皇族宗室管控极严,已经到了苛刻的程度。

  王氏发迹在汉成帝时,元后王政君和大将军王凤掌权,郡国守相刺史皆出王氏之门。

  成帝又尽封另外几个舅舅为侯: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候,王根为曲阳侯,王连时为高平候。世人谓之“五侯”。

  这五侯的骄奢淫逸是出了名的,常安还传唱过《五侯歌》:

  “五侯初起,曲阳最怒。

  坏决高都,连竟外杜。

  土山渐台,象西白虎。”

  五个家伙争为奢侈,最嚣张的曲阳侯王根,修建府邸皆仿天子之制,洞门高廊,阁道相连,连属弥望。汉成帝微服出宫,发现王根家的土山渐台比未央宫中白虎殿还高大,想到王家的党羽谷永等人,还敢进谏抨击皇帝过于奢侈淫靡,汉成帝委屈极了。

  成都侯王商也不差,他想避暑,竟向汉成帝借了宣明里对面的明光宫(定安馆)来住。又派人在城墙下挖了个大洞,将洋水引到自家园中聚集成池,执楫于上,高唱《越人歌》好不快活。

  至于红阳侯王立,则喜欢藏匿奸猾亡命,宾客多为群盗,替他打家劫舍,而司隶、京兆都不敢问罪。

  五侯将京师搅得乌烟瘴气,那会的朝堂清流如刘向之辈,抨击矛头是对准王氏的。

  直到王家出了王莽这异类,自己素朴不说,待他执政后,又开始大刀阔斧处置家族毒瘤。将名声最恶劣的红阳侯王立、平阿侯王仁定罪逼迫自杀,把超出规格的府邸收归国有。

  元城王氏家风为之一变,成了“有良心的外戚”,与汉哀帝时飞扬跋扈的丁、傅形成鲜明对比,结果使得“天下莫不怀念王氏”。

  最后就成了功崇公府这幅独守清净的模样。

  王莽纵有万般不好,能管住家人这点确实不错,但第五伦暗道:“可他也就能约束到皇室子孙,邛成侯府在长平馆罗钟磬,舞郑女,作倡优,狗马驰逐,无所不为,也不见五威司命管管。”

  “政令不出常安城啊!”

  想来皇室宗亲也多少对王莽有不满吧,新室禅代,他们除了根本领不到实禄的虚名封号外,没得太多好处。仔细想想,还不如在汉朝做外戚潇洒。

  王莽的统治基础中,本该最坚定的皇室成员恐怕也有些不稳。

  就在这时,功崇公府中门大开,一位头戴远游冠,身穿赤黄色袍,面如冠玉的国公走了出来,这应就是王宗了。

  身份差距太大,二人长作揖道:“第五伦、第八矫,拜见功崇公。”

  “伯鱼、季正快请起。”

  他竟是知道第五伦和第八矫的字,看来没少提前做功课。

  彼此相互打量了一番,王宗的年纪和第八矫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