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作品:《新书精校版

转啊,和秋天时原初羞辱第七彪的法子一模一样,原初当时万万没想到,他父亲也有这么一天。

  “五威司命将此案上报朝廷,尹公从临时的假宰,直接升为真县宰。事情到此为止,也就原涉遭到县宰折辱,名望扫地而已,只是……”

  说到这马援停了,靠近第五伦道:“原巨先是服了,但麾下的子弟宾客颇为不忿,又得知尹公听了门下掾王游翁之言,将‘原氏仟’拆毁,更是怒极。”

  第五伦道:“彼辈总不会将县宰尹公杀了罢?”那样的话,定是惊动六尉的大案,原涉要么逃亡,要么可以直接造反了。

  马援摇头:“原氏平日横归横,却也没那胆量。但在昨日,有人去了门下掾王游翁家中,将王游公及父亲击杀,断两头而去。”

  这灭门惨案一出,本已平息的案子立刻再起波澜,原涉搞不好要变成郭解第二,第五伦想起马援押送的囚犯,恍然大悟:“文渊所押囚徒,莫非就是原氏宾客?”

  “然也,杀人者今早到郡中自告,郡丞两个时辰便审讯完毕。”

  马援看着第五伦,观察着他的神情:“我奉命押往常安司命府的囚犯,恰好是伯鱼熟人。”

  他笑道:“正是那位万脩,万君游。”

  ……

  第43章 酒酣胸胆尚开张

  犴(àn)狱的门打开时,双手戴着沉重桎梏的万脩还以为,又是那位马督邮来套自己话。

  但抬起头时才发现,进来的人竟是长陵第五伦,他将一盘肉一壶酒放在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两个跟亭卒索要的陶杯,对万脩露出了笑:“秋时与君游在长陵一别,不料再见竟是这番光景。”

  万脩想要拱手,却为桎梏限制,只能低头道:“第五郎官为何在此?”

  “本欲到茂陵拜访君游,凑巧路过细柳亭。”

  第五伦打量着这小犴狱,真是污秽不堪,满是尿骚味、不知藏了多少虱子的麦秆,就是万脩今夜睡觉的床榻。

  万脩愧然:“万脩如今是阶下囚,不能备宴而待伯鱼。”

  第五伦倒了盏酒,上前递到万脩手中:“我方才在外与马督邮相谈,却听他说起事情缘由,又言,杀人者或不是你?”

  万脩看着手中陶杯里的浊酒,摇头道:“人的确是我所杀,马督邮多想了。”

  第五伦夹起片肉喂给饥肠辘辘的万脩:“但马督邮查证,死者老母、里巷中人多言是原涉之子原初带人登门,而你后到场,还护得死者母亲周全。”

  万脩依然不松口:“县门下掾王游翁同母兄名曰祁太伯,祁太伯与原大侠相善,而轻慢王游翁,故其嫉恨不已。这才向县宰进谗言构陷原大侠,王游翁该死,但其母无辜,盗亦有道,我杀其子而护其母,何足怪哉。”

  “这些事,我早已与郡大尹、郡丞说过,罪都定了,伯鱼听信了马督邮之言,想要我翻供?”

  第五伦摇头:“我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虽与君游仅有两面之缘,却深知你为人。”

  万脩笑了:“伯鱼知道我什么?”

  第五伦道:“我听说原涉大侠被人称为‘当世郭解’,那君游可知郭解因何而死?先有罪于朝廷被缉捕,其手下宾客非但不隐忍蛰伏,反出于不忿而在外杀人。导致朝廷公卿认为,郭解以平民身份,玩弄权诈之术,门客因小事滥杀无辜,郭解虽自称不知,可这罪过,却比他自己杀人还严重,遂判处郭解大逆无道之罪。”

  “当初君游听说我孝义的事迹后,便止住了原巨先派来刺杀我的轻侠,折弓取信,更一力促成和解。如此识大体明是非之人,岂会在紧要关头,犯下会害得原巨先为五威司命瞩目索拿的大错?这不是在替他出气,而是在害他。”

  第五伦分析得透彻,万脩沉吟了。

  第五伦继续劝道:“君游知道自己到了司命府,会被如何处置?”

  万脩却哈哈一笑:“无非一死罢了。”

  贼杀两人,其中一个还是县门下掾,哪怕是自首,也无法减罪。

  第五伦怒道:“你妻儿怎么办?她们也会遭到牵连。”听马援说,万脩已经有个七八岁的儿子。

  万脩闭上眼睛:“原大侠会代我照顾她们。”

  “何必如此。”第五伦摇头,还想继续规劝。

  或许是被第五伦只见了两面,就笃定他不会杀人给打动了,万脩叹息道:“我给伯鱼说个故事罢。”

  他抬起头:“原大侠为人,温和谦逊,有情有义,以振施贫穷,赴人之急为要务。”

  “二十年前,原大侠去茂陵鸡鸣里赴宴,刚入里就听到有凄厉哭声,便登门一观。他在最穷的偏僻小巷找到一户人家,以破席为门,穷得一无所有,而家中母亲刚刚去世,那少年只能拿草席一裹,连丧事都办不起,他才十余岁年纪,除了哭,别无他法。”

  说到这,万脩面色戚戚:“原大侠看后,默然良久,只留下一句话,先给死者沐浴,待我归来!”

  “然后他便去到办宴飨的朋友家中,叹息说,汝家邻居死去,躺在地上不能收殓,我哪还有心思享乐?请撤掉酒席!”

  “宾客们遂抢着要为原大侠排忧解难,原大侠便侧席而坐,削牍为疏,在上面写下上至衣被棺木,下至饭含之物,无不周全。又交给宾客朋友去置办,直到日头偏西才买齐归来。”

  万脩露出了笑:“原大侠亲自检视后,便与众人载着棺木等物,来到死者家,为死者入殓,自己则像此家齐衰亲戚般,直到下葬完毕才离去,原大侠就是这样急人之难、诚心待人!”

  第五伦恍然:“那死者之子,莫非……”

  万脩眼中隐隐有泪光:“那个穷到丧母不葬的无能小子,正是万脩!”

  他站立起身,看着第五伦,眼神变为凶狠:“后来有人诋毁原大侠,说他是‘奸人之雄’,我就立即去把说这话的人杀了!”

  “之后亡命数年,等新室建立,大赦天下后才回到茂陵,就此投到了原大侠门下,至今十年矣。”

  “听到这,伯鱼还觉得我无辜么?”

  第五伦却道:“听完这故事,我觉得君游流亡外地那几年,能改去急切,变得如此沉稳,着实不易,更料定人绝非你所杀。”

  万脩无奈坐下:“不曾想,临死之际,竟遇上伯鱼这般人物,既然如此,我就与你说实话罢。”

  他面色肃然:“我虽然粗鄙,却也听说过聂政之事。”

  “聂政受严仲子之惠,在安葬母亲后,毅然偿还这份恩情,行刺韩傀,白虹贯日!他杀了许多人,最后毁面决眼,自屠出肠而死。”

  “我钦佩聂政,而原大侠待我,较严仲子更甚。为我购宅、娶妻,又引荐儒士作为夫子,遂了我欲学圣人书的心愿,万脩能有今日,全靠原大侠。”

  “如今原大侠老了,却只有一个独子在膝下。”

  “该轮到我效仿当年的原大侠,急人之急了!”

  说到这,基本坐实了万脩没有杀人,而是替那原初赴死。可叹啊,原涉手下上百号人,最后却只有万脩站了出来,亦或是他将其别人拦下,而自己笑着来担当这罪名?确实像他的性格。

  想到这,第五伦不由对万脩又敬又哀,自己先前错看此人了,他原来不是为了博名,而是位